西门庆很快便得知春梅县衙告状未果、反遭羞辱之事。应伯爵谄笑道:“庆爷,那贱婢吃了瘪,想来该消停了。”
西门庆却眉头紧锁,非但无喜色,眼中反而掠过一丝阴霾:“消停?这贱婢性子刚烈,绝非轻易认命之人!县衙告不动,她下一步必是上告大名府!”
应伯爵一笑:“大名府?她又不是不知道这层关系,看她奈何?”
西门庆眼中寒光闪动,猛地站起身来回踱步,如同困兽,决然道:“事不宜迟!应兄,你即刻备办重礼!要快!要重!我到干爹干娘处走动,提前拜年。”
“庆爷请吩咐!”
“梁中书那边:上好湖笔十管,徽墨百锭,澄心堂纸一刀,端溪老坑紫玉砚一方!另备黄金五百两,打成‘敬贺梁公雅鉴’的金叶子!”
“蔡夫人处:赤金累丝嵌红宝牡丹鸾凤头面一套!南海走盘珠项链一串(珠子要龙眼大小,颗颗浑圆!)!上等江宁织造云锦十匹(务必有孔雀羽妆花!)!另备上好高丽参十匣,极品血燕十盒!用紫檀描金匣子装了!”
西门庆一口气说完,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狠厉:“我亲自押送,日夜兼程,务要在春梅那贱婢的状纸递到大名府前,送到梁府!”
应伯爵听得咋舌,这一份礼,价值何止万金!但他深知此事关乎西门庆身家性命与前程,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退下筹办。
大名府衙,气象森严。春梅变卖了仅存的几件首饰,一身素缟,形容憔悴,却挺直脊梁跪在府衙前。这一次,她学乖了,将仅剩的碎银子都塞给了守门衙役。状纸终于递了进去。
府衙大堂,比清河县威严何止十倍!梁世杰梁中书高坐堂上,绯袍玉带,面沉似水。两侧衙役执水火棍,肃立如林,低沉的“威——武——”堂威声,令人心胆俱寒。
春梅跪伏阶下,双手高举状纸,声音因激动和仇恨而颤抖,却字字清晰:“青天大老爷!民妇赵春梅,有血海奇冤上告!状告清河县副都头西门庆!告他强占民妇,构陷栽赃,谋杀亲长义父赵不立!清河县令受其蒙蔽,草菅人命,铸成冤狱!求青天大老爷开恩,重审此案,为我夫赵不立洗雪沉冤!” 她将西门庆如何强占她,如何与赵不立结怨,案发当日的蹊跷,现场诸多不合理之处,以及西门庆事后只手遮天、县衙官官相护等情,一一泣诉。
堂上肃静,只闻春梅悲愤的控诉声。梁中书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状纸上轻轻敲打,目光偶尔扫过阶下那单薄却倔强的身影,又掠过堂外肃立的衙役,仿佛在权衡着什么。他昨夜已收了西门庆那份足以买下半条街的重礼,更得了蔡夫人“不过一个微贱丫头,也值当费心?相公秉公执法,处置了便是”的枕边风。此刻,这“秉公执法”四字,在他心中早已有了定数。
待春梅诉毕,梁中书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赵春梅,你状告西门庆,言其强占于你,可有实据?人证?婚书?抑或有其亲笔所立字据?”
春梅一滞:“…民妇…民妇乃其强行掳去,何来字据?当日醉仙楼伙计…皆可作证!”
“哦?伙计?”梁中书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冷笑,“醉仙楼伙计,此等证言,岂能采信?你言其与赵不立结怨,乃因赵不立不满他收用你?此乃你一面之词,有何旁证?”
“至于赵不立一案…”梁中书拿起案头清河县呈报的卷宗,随意翻了翻,“本官已详阅卷宗。仵作尸格、人证物证、县令判词,皆清晰完备。赵不立通奸杀人,证据确凿!西门庆路遇不平,勇斗凶顽,乃义举也!你身为赵不立侍妾,不思其罪孽深重,反听信流言,妄图翻案,污蔑朝廷有功之臣,是何居心?”
春梅如坠冰窟,急声道:“大老爷!那现场分明有诈!赵不立腕骨被砸碎在先,如何能持刀伤人?他口中皮肉毛发,显系事后塞入!西门庆臂上之伤,更是其自残伪证!此等漏洞…请老爷念在死去的赵金玉情分,彻底明察。”
“住口!”梁中书本想就此了结,不再追究。却听到赵金玉情分,甚觉晦气,心中大怒,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震屋瓦,“大胆刁妇!竟敢妄议官府断案,质疑仵作勘验?本官看你,分明是心怀怨怼,挟私报复,意图扰乱法纪,为罪人翻案!” 他眼中射出凌厉寒光,如同毒蛇盯住猎物,“《宋刑统》有载,奴婢告主,乃干名犯义!即便所告属实,亦当受杖刑!况你所告,纯属无稽之谈,污蔑构陷朝廷命官,罪加三等!”
他抓起一枚令签,看也不看便掷下堂去,那冰冷的竹签撞击地面的脆响,如同丧钟敲在春梅心头:“来啊!将此刁蛮泼妇,重责三十脊杖!革除良籍,枷号十日!发配沧州牢城营,永为营妓!遇赦不赦!”
“威——武——!” 衙役如狼似虎般扑上。
春梅脑中一片空白,最后的希望彻底粉碎!她不再申辩,不再哭喊,只是猛地抬起头,一双燃着地狱之火的眼睛,死死钉在梁中书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那目光中的怨毒与恨意,竟让久经官场的梁中书心头也莫名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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