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吕光微微颔首,“告诉工师,基座需深挖三尺,以碎石夯实,再灌米浆。海风侵蚀,根基不稳,便是取死之道。”
“诺!”陈须抱拳领命。
“还有,”吕光转过身,冰冷的视线扫过城下正在操练的军阵。士兵们身着破旧的皮甲,手持长戈,在凛冽寒风中呼喝着,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股剽悍的杀气。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从一群散漫的戍卒,被他用最严苛的军法和最残酷的战斗磨砺成今日的模样。“操练不可懈怠。告诉各营都尉,明日演武,弓弩手百步穿杨,步卒阵型变换,若有差池,军法从事。”
“将军放心!”陈须眼中闪过一丝敬畏。这位被放逐的太子,手段之酷烈,治军之严苛,远超历任即墨守将。初来时,军中尚有不服者,或仗着资历,或暗通临淄某些贵人。结果呢?尸骨早已被抛入大海喂了鱼虾。如今的即墨军,只知有将军吕光,不知有齐侯。
吕光不再言语,目光重新投向南方。临淄…父王…戎姬…公子牙…那些名字如同淬毒的芒刺,深扎在他心底最深处。十年隐忍,十年磨剑。他的剑,早已渴饮鲜血。只待一个契机,一个足以撕裂这看似坚固囚笼的契机。
风更急了,卷起地上的盐粒,抽打在冰冷的城砖上,发出细碎而密集的声响,如同无数恶鬼在窃窃私语。
临淄,相国府。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青铜雁鱼灯,光线昏暗,将崔杼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绘有云雷纹的墙壁上,微微晃动。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三缕长须修剪得一丝不苟,眼神深邃,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他手中捏着一卷薄薄的帛书,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对面坐着的是庆封,身形魁梧,面膛微黑,一双环眼精光四射。他端起案上的漆耳杯,将杯中温热的酒浆一饮而尽,重重放下,杯底撞击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
“消息确凿?”庆封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惊怒,“戎姬那贱婢,竟真敢如此?!”
崔杼缓缓点头,将手中的帛书递给庆封:“宫内眼线冒死传出。君上病势沉重,神智昏聩,戎姬日夜侍奉榻前,已完全掌控宫禁。她与高厚密谋,矫诏调动‘技击之士’精锐三百,由高厚心腹统领,不日即将秘密启程,星夜兼程赶往即墨。”
庆封展开帛书,借着昏暗的灯光快速扫过,脸色越来越难看:“假扮盗匪,趁夜袭杀…好毒辣的计策!这是要将公子光置于死地,不留半点痕迹给天下人诟病!”
“何止公子光。”崔杼的声音冷得像冰,“帛书所言,戎姬已命人在公子光日常饮食中下慢毒,算算时日,毒性也该发作了。即便‘盗匪’失手,公子光也难逃一死。双管齐下,这是要万无一失!”
“君上…君上就任由她如此胡作非为?公子光毕竟是他的嫡长子!”庆封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杯盏跳动。
“嫡长子?”崔杼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在戎姬的枕边风下,在公子牙的承欢膝前,君上心中,何曾还有这个嫡长子?十年放逐,形同废黜,如今更是要斩尽杀绝!君上…怕是默许,甚至乐见其成吧。”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庆封兄,你我皆知,戎姬与高厚把持朝政,排除异己。公子牙年幼无知,若真由他继位,齐国大权必落于妇寺与幸臣之手,国将不国!届时,你我这些老臣,又能有什么好下场?高厚早就视你我为眼中钉了!”
庆封眼中凶光一闪:“崔相的意思是…”
“公子光在即墨十年,非但未死,反而练就一身本事,手握一支能征惯战之师。此乃天赐良机!”崔杼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迎回公子光,诛杀戎姬、公子牙,拨乱反正!此乃为国除奸,亦是自救!”
书房内陷入死寂,只有灯芯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昏黄的光线在两人脸上跳跃,映照着他们眼中翻腾的杀机与孤注一掷的决断。
许久,庆封猛地抬头,环眼中精光暴射:“干了!如何行事?”
崔杼眼中寒芒一闪:“事不宜迟!戎姬的杀手随时可能出发。我即刻修书一封,你派最可靠的心腹死士,一人三马,昼夜不停,直驰即墨,面呈公子光!将宫中剧变、戎姬毒计,尽数告知!请公子光速做决断!”
“好!”庆封霍然起身,“我亲自去挑人!保证万无一失!”
“不!”崔杼抬手制止,“你不能动。你我目标太大,一举一动皆在他人耳目之下。挑选死士之事,交由你府中最隐秘之人去办。记住,要快!要绝密!”
庆封重重点头:“明白!”
崔杼走到书案后,铺开新的帛书,提起笔,蘸饱了墨。笔尖悬在帛书上空,微微颤抖。这不是普通的书信,这是一道投向死寂深潭的巨石,是点燃燎原大火的火种。一旦落下,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是你死我活的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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