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雾又浓了三分。
冰窟巫殿的穹顶由万年玄冰砌成,每一块冰砖上都刻着巫族传承千年的巫纹,此刻正泛着微弱的青白色光晕,却驱不散殿内凝滞如铁的寒意。玄冥坐在铺着白熊裘的石榻上,腰背挺得笔直,一如她在战场上率北境巫兵列阵时的姿态,可紧握的拳指却泄露了端倪——指节泛白,连带着手臂上暴起的青筋都在微微颤抖。
“祖巫,您的肩甲又渗血了。”侍女凝霜端着铜盆进来时,一眼就看见玄冥左肩那副寒冰战甲的缝隙里渗出的暗红血迹,在银白的冰甲上洇开,像极了去年妖庭十日巡天时,南境焦土上凝固的巫民血渍。她的声音忍不住发颤,放下铜盆便要上前,却被玄冥抬手拦住。
“退下。”玄冥的声音比殿外的冰风还要冷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声厉喝耗了多少力气——左肩骨缝里的寒意正顺着经脉往心口钻,那是三个月前与太一战于东海之滨时,被东皇钟余波震伤的旧伤,昨夜听闻句芒在东境遭鲲鹏偷袭重伤的消息,这股寒意便如附骨之疽般再度发作。
凝霜咬了咬唇,终究不敢违逆,只将铜盆里的热水换了新的,又在榻边摆上干净的麻布,才轻手轻脚地退到殿外,守在冰柱旁不住地搓手。她跟着玄冥已有百年,从未见过这位北境之主如此虚弱的模样——以往即便是被太阳真火灼伤了臂膀,玄冥也只是皱着眉抹上巫药,第二天依旧提着重八十斤的冰刃巡营,可今日,她连抬手的动作都显得滞涩。
殿内只剩下玄冥的呼吸声,粗重而压抑。她缓缓抬起右手,抚上左肩的寒冰战甲。这副战甲是当年十二祖巫聚于不周山议事时,由祝融以地心火熔铸玄冰精铁而成,甲片上刻着“北境永固”四个巫文,边缘缀着的冰棱是她亲手以自身巫力凝练,寻常妖兵的刀刃砍上去,只会崩出一道白痕。可此刻,这副曾护她数次从生死边缘回来的战甲,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寸都贴着她的伤口,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想起三个月前的东海战场。太一披着赤金战甲,手持东皇钟立于妖船之上,钟体嗡鸣间便有金色音波横扫而来,巫兵们即便以巫力护心,也纷纷口喷鲜血倒地。她当时怒喝一声,率三百冰巫军结成“寒冰锁海阵”,冰刃如暴雨般射向妖船,却被东皇钟的金光尽数挡回。就在她准备祭出本命巫器“玄冰镜”时,太一突然将东皇钟掷向半空,钟口对准她的方向,一道金色光柱轰然砸下——
“玄冥小心!”是共工的吼声,他举着分水神枪挡在她身前,却被光柱震得虎口开裂,神枪脱手飞出。她趁势凝聚全身巫力于左肩,以寒冰战甲硬接了光柱余波,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甲片凹陷下去一块,肩骨像是被生生敲碎,寒意瞬间从伤口涌入,让她当场呕出一口黑血。
后来是龙宇前辈的道剑突然从虚空刺出,斩断了东皇钟的光柱,她才得以带着残余的巫兵退回北境。龙宇前辈隐在云雾中,只留下一句“此伤需静养,不可再动武”,便消失不见。她当时只当是寻常战伤,敷上巫医配的“生肌散”便又投入了与妖族的对峙,却没料到这股寒意竟藏在骨缝里,等到句芒重伤的消息传来,才借着心绪激荡彻底爆发。
玄冥深吸一口气,试图调动巫力压制寒意,可刚一运气,左肩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手肘撞在石榻边缘的冰几上,将上面的巫药瓶扫落在地。瓷瓶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褐色的药粉撒了一地,混着冰砖上的寒气,散发出一股苦涩的味道。
她低头看着地上的药粉,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自巫妖两族积怨加深以来,她已有三年未曾好好休息——白日率巫兵巡守北境防线,夜里还要与其他祖巫议事,商议如何应对妖庭的步步紧逼。十二祖巫中,帝江主掌兵符,共工性烈好战,祝融暴躁如火,唯有她和后土最为沉稳,可后土近来总在忧心生灵残魂无归处,时常独自前往幽冥之境,巫族的重担便大半压在了她和帝江身上。
“罢了。”玄冥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颓然。她知道,若是再强撑着披甲理事,恐怕不等妖族来攻,自己便要先倒在这冰窟巫殿里。她缓缓抬起右手,伸向左肩战甲的搭扣——那是一个冰雕的狼头,狼口咬住甲片的边缘,只有以特定的巫诀才能打开。
指尖触到狼头时,寒意更甚,仿佛有无数根冰针顺着指尖扎进经脉。玄冥咬着牙,调动仅存的巫力注入狼头搭扣,只听“咔哒”一声,狼头松开了咬合的甲片。她深吸一口气,左手扶住战甲的肩甲,慢慢向上抬起——
“嘶——”
刚抬起一寸,便有钻心的疼痛从伤口传来,她的额角瞬间渗出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战甲的冰棱上,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珠。她停顿了片刻,看着肩甲与伤口粘连的地方,那里的血迹已经干涸,将甲片与皮肤粘在一起,每动一下,都像是要撕下一块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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