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敲打着窑洞的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曾天明却没再像前几日那样心头一紧——此刻他正坐在温热的土炕边,看着父亲曾国锋捧着搪瓷缸,小口喝着姜汤,雾气在老人眼角的皱纹里凝成水珠,又慢慢滑落。
“没想到啊,”曾国锋放下缸子,指节轻轻敲了敲炕沿,“这辈子还能在延安的窑洞里喝上热汤。”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换了新的纱布,是政委李进虎让人送来的药,比在雪地里裹着的布条柔软得多,也暖得多。
刘沐暖正蹲在地上整理行李,她把曾天明那件沾了雪水和泥土的棉袄叠好,又从布包里拿出新领的蓝布棉衣,轻轻搭在木椅上。听见曾国锋的话,她抬头笑了笑,睫毛上还沾着点从门外带进来的雪星:“爸,李政委说这窑洞以前是给伤员住的,烧炕的柴火管够,咱们这个冬天冻不着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伴随着爽朗的笑声:“老曾,天明,你们歇着没?”李进虎掀开门帘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手里却拎着两个布袋子,“给你们带了点东西,隔壁王婶刚做的枣糕,还有点晒干的红薯干,路上饿了能垫垫。”
曾天明赶紧站起来要接,李进虎却直接把袋子放在桌上,顺手拉过一把木椅坐下,目光落在桌上那叠刚整理好的旧棉衣上:“路上受不少苦吧?我看天明这衣服上,都破了几处了。”
曾天明摸了摸衣角那块磨破的布料,想起雪地里子弹擦着耳边飞过的瞬间,心里还发紧:“多亏了沐暖和我爹,还有那个山村的老人家,不然我们可能真到不了延安。”
“那老人家我知道,”李进虎眼睛一亮,端起桌上的姜汤喝了一口,“姓周,以前也是咱们的人,在平凉打过游击,后来腿受了伤,才回村里住。他上个月还托人给咱们送过粮食呢。”
曾国锋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都是好人啊。我们在村里住了一晚,他不仅帮我们修好了马车,还煮了红薯粥,临走时塞了满满一袋干粮。要是杨子恒的人没追那么紧,我真想多跟他聊会儿。”
李进虎放下搪瓷缸,神色渐渐严肃起来:“说起杨子恒,你们带来的情报可太重要了。”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用油纸裹着的情报,纸角已经被细心压平,“我们连夜核对了,‘初三物资运输’这条线,是敌军往平凉前线送弹药的主要通道,上面标着的兵力部署,比我们之前掌握的详细多了——有了这个,咱们就能提前在必经之路设伏,把这批弹药截下来。”
曾天明心里一松,像是一块悬了半个月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想起离开平凉城那天,报社被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他和父亲、刘沐暖抱着情报,在夜色里偷偷坐上马车,当时只想着一定要把情报送到延安,却没敢想这份情报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曾天明轻声说,目光落在情报上,指尖还能想起当初攥着油纸时,油墨留在指尖的涩意。
刘沐暖端来一盆热水,放在李进虎脚边:“李政委,您暖暖脚。外面雪还下着吗?”
“下着呢,不过不大,”李进虎把脚伸进热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到时候咱们窑洞里都要挂红灯笼,还要开联欢会,你们可得来参加。”他看着曾天明一家,又补充道,“我已经跟后勤那边说了,给你们留了些白面,除夕晚上包饺子,咱们一起热闹热闹。”
曾国锋点了点头,眼眶有点发热。他想起去年除夕,还在平凉城的报社里,他和曾天明、刘沐暖包了饺子,煮了一锅热汤,当时还想着今年要多备点年货,没想到一场变故,让他们辗转来到延安,却在陌生的地方,感受到了比家里还浓的暖意。
接下来的几天,曾天明一家渐渐适应了延安的生活。每天清晨,他们会听见远处传来的号子声,接着是村民和战士们一起扫雪的声音;上午,曾国锋会跟着李进虎去附近的窑洞转转,听战士们讲前线的故事;刘沐暖则跟着隔壁的王婶学做延安的面食,有时还会去村口的小学帮忙教孩子们认字;曾天明则被安排去整理文件,偶尔也会跟着战士们去山上砍柴,锻炼身体。
这天下午,曾天明砍柴回来,刚走到窑洞门口,就看见刘沐暖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串红灯笼,正和王婶的女儿小娟一起往门框上挂。小娟才八岁,扎着两个羊角辫,踮着脚尖,把灯笼递到刘沐暖手里:“沐暖姐姐,你看挂在这里好不好?我娘说,红灯笼挂得高,来年才能顺顺利利。”
刘沐暖笑着点点头,伸手把灯笼挂在门框上,红色的灯笼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鲜艳。她回头看见曾天明,眼睛亮了亮:“你回来了?快过来看看,这灯笼好看吗?是王婶给的,说除夕晚上要挂起来。”
曾天明放下柴刀,走过去摸了摸灯笼的纸壳,还带着点温热:“好看。没想到咱们今年还能挂红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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