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玄辰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是啊。
一块能放大绝望的石头,自然也能放大其他的情绪。
希望、勇气、忠诚……甚至是,恐惧。
我看着那块在暗格中缓缓搏动的漆黑怪石,心中那因窥见真相而产生的恐惧,正在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那是一个顶级的操盘手,看到了一件足以撬动整个棋局的完美工具时,所无法抑制的兴奋。
“这东西,我们必须拿到手。”我看着幕玄辰,语气不容置疑。
幕玄辰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我决定的全然信任。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你要如何做?这东西充满了萧家家主的怨念,寻常人触之即疯。”
“寻常人不行,但我……或许可以。”我轻声说。
我慢慢走上前,在那块“低语之石”面前蹲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浸入骨髓的怨恨与绝望,正像潮水般向我涌来,试图污染我的意志。
我没有抵抗。
反而,我伸出了手,轻轻地,将指尖贴在了那冰冷、粗糙的石面上。
与此同时,我放开了对自己血脉中某种潜藏力量的压制。
我的身份是“守护者”。这是刻在血脉里的烙印,是我与这些天外星石之间最根本的联系。守护者,不仅仅是寻找者,更是……安抚者。
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我的指尖沁出,滴落在漆黑的石面上。
“滋——”
一声仿佛滚油入水的轻响。
那滴血,没有滚落,反而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渗透进石头之中。以那滴血为中心,石头表面那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开始剧烈地颤抖、收缩,仿佛正在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净化、抹除。
我闭上眼睛,将自己的意识沉浸其中。我“看”到了那个跪在祖宗牌位前,形容枯槁的男人。我“听”到了他无声的哭嚎与诅咒。
我没有试图去驱散他,而是向他传递了一个最纯粹的念头。
“安息吧。”
“你的仇怨,我已尽知。你的不甘,世人会铭记。但这个世界,不该为你陪葬。”
“尘归尘,土归土。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我的意识,如同温润的流水,轻轻拂过那团燃烧了百年的怨火。那怨火挣扎着,咆哮着,却终究抵不过我血脉中那源自星空深处的、更为古老平和的力量。
渐渐地,那股滔天的怨恨,平息了。
那刺入灵魂的绝望,消散了。
祠堂里那股阴冷沉滞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一丝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洒下,照亮了飞舞的尘埃,竟有了一种奇异的圣洁感。
我睁开眼,手中的石头,已经变了模样。
它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悸的漆黑,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蕴含了无数星辰的灰黑色。表面光滑温润,暗红色的纹路彻底消失,取而代代的是一些银色的、如同星轨般的天然纹理。
它被净化了。
从一块充满诅咒的怨恨之石,变成了一块纯粹的、等待被写入新指令的……空白的“低语之石”。
幕玄辰走上前来,扶住我有些发软的身体,看着我手中的石头,眼中满是惊叹:“这就是……守护者的力量吗?并非摧毁,而是安抚。”
“或许吧。”我将石头紧紧握在掌心,感受着它与我之间建立起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现在,它是我们的了。”
第二日,奇迹再次降临云州城。
一夜之间,城中所有枯萎的作物,都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那些原本垂死的麦苗,竟齐刷刷地冒出了喜人的新绿。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压抑感彻底消失,阳光照在身上,都似乎比往日温暖了几分。
百姓们再度陷入狂欢,他们跪在田间地头,冲着“陆神仙”的府邸方向叩拜,高呼“神恩浩荡”。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神”,昨夜正在一座破败的祠堂里,为这座城市拔除了最深的毒根。
云州的危机,至此,才算真正彻底地解除。
而新的战机,也随之而来。
“秦姑娘,殿下,密报!”林锋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我们的房间里,“西山传来消息。靖王大军绕行山路,崎岖难行,辎重车辆多有损毁。大军已断粮一日,如今只能靠宰杀部分战马为食,军中怨声载道,士气低落。”
我和幕玄辰对视一眼。
来了。
靖王为他的“仁义”付出了代价。拉长的补给线,成为了他最脆弱的命门。
一个比“奇货可居”更加大胆,也更加恶毒的计划,在我心中瞬间成型。
“一支军队靠胃前进。”我看着窗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幕玄辰接口道:“但我们的手,伸不了那么长。毁掉他的粮草,在三百里外的群山之中,难如登天。”
“毁掉有形的粮草很难。”我缓缓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而锐利的光芒,“但如果,我们能创造出一种……无形的饥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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