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多拉，“钢铁要塞”指挥中心。
压抑的气氛如同外面浓稠的橙色大气，沉重地笼罩着每一个人。墙壁上新增的损伤痕迹尚未修复，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上次“掘地兽”袭击后的硝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潘多拉的腥甜气息。伤亡名单就压在指挥官秦岳的控制台下，每一个名字都像一块冰冷的巨石。
防御工事的建设昼夜不停。高强度的合金围墙拔地而起，能量护盾发生器发出低沉的嗡鸣，自动炮塔的扫描光束如同警惕的眼睛，一遍遍扫过那片寂静却令人不安的紫色菌原。但所有人都清楚，如果再来一次同样规模的袭击，或者出现更可怕的生物，这座“钢铁要塞”能否撑住，仍是个未知数。
被动防御，终非长久之计。
“我们必须理解它们。”秦岳的声音打破了指挥中心的沉默，他目光扫过负责科研部门的艾德里安·克洛伊博士，“博士，我们不能一直等着挨打。我们需要知道它们从哪里来，为什么攻击，以及……最重要的是，如何预测甚至阻止它们。”
克洛伊博士，一位原本研究天体生物学的学者，此刻被迫成为了潘多拉生态学的首席专家——尽管他对这个星系的了解几乎和所有人一样从零开始。他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疲惫却专注的神情。
“舰长，我们一直在尝试。”他调出数据板，“从上次袭击后，我们分析了所有战斗记录、生物组织样本、甚至它们留下的粘液和腐蚀性气体。有一些……非常初步的发现。”
全息投影亮起，显示出那头被集火内部摧毁的掘地兽残骸的3D模型。
“首先，这种生物，我们暂命名为‘潘多拉掘地虫’，其生理结构高度特化，几乎就是为了在地下穿行和……破坏而生的。它们的感知系统很奇特，我们对它们如何定位目标仍有疑问，但可以肯定，它们对强烈的震动、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异常敏感。我们最初的工程活动和防御炮火，可能就像是在寂静的深夜里敲锣打鼓。”
“其次，”他切换图像，显示出那具有腐蚀性的黄色气体的分子结构模拟图，“这种气体成分复杂，含有强酸和多种未知有机酶。但它并非无限喷吐。分析显示，那头被击杀的个体，其腺体几乎处于排空状态。这可能是一种需要时间积累的‘大招’，而非常规攻击手段。”
秦岳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提前预警，在它们积蓄足够‘弹药’前进行精准打击，或者干扰它们的感知……”
“理论上是这样，舰长。”克洛伊博士点点头，但语气依然谨慎，“但最有趣的发现是这个。”他放大了从掘地虫甲壳缝隙和粘液中提取到的某种信息素分子的结构。
“我们在不同个体身上发现了微妙差异的信息素标记。这极有可能是一种……身份识别或者领地标记系统。更关键的是，我们在它们途径的路径土壤和被撕碎的菌毯中，也检测到了类似的信息素残留，浓度和成分有规律性的变化。”
一位年轻的生态学家助理忍不住插话，语气带着一丝兴奋：“舰长，这就像……就像野兽用尿液标记领地！我们推测，这片平原可能并非无主之地，而是被不同的掘地虫群体，或者还有其他生物，用信息素划分成了不同的‘势力范围’！我们的登陆场，可能恰好建在了某个特别暴躁的族群的‘家门口’，或者……更糟，踩在了几个族群领地范围的交界线上！”
这个猜测让指挥中心里的人们背后升起一股寒意。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群野兽，而是一个有着原始但可能有效的社会结构、并严格遵循着某种他们尚不了解的“丛林法则”的生态系统。
“能分析出这些信息素的具体成分吗？能合成吗？”秦岳立刻抓住了关键。
“实验室已经在全力破解，但复杂度很高。”克洛伊回答，“不过，基于现有数据，我们提出了一个设想：如果我们能合成出某种特定的、强烈的信息素，是否可以像建立一道‘气味围墙’？向它们宣告‘此地有主’且‘不好惹’，或者模拟出一种让它们厌恶、回避的气味，从而将它们阻隔在安全距离之外？”
“虚拟的围墙……”秦岳盯着那复杂的信息素分子模型，眼中闪烁着军人才有的锐利光芒，“这比用钢铁和能量去堆砌，要省力得多，也聪明得多。”
“但这非常冒险，舰长。”克洛伊博士警告道，“我们对它们的交流方式理解还太浅薄。万一我们合成的信息素表达的不是‘警告’，而是‘挑衅’或者‘开饭’的信号……那后果不堪设想。”
是继续龟缩在越来越坚固的物理堡垒里，被动地等待不知何时会再次降临的袭击？还是冒险主动出击，尝试用“知识”作为武器，去理解和操纵这个陌生的生态系统，为自己争取真正的主动权？
秦岳没有犹豫太久。他深知，在潘多拉，退缩意味着慢性死亡。
“成立专项小组，代号‘牧羊人’。”他下达命令，“克洛伊博士，由你负责。我给你最高权限，调动一切所需资源，全力破解信息素密码！我要尽快看到可行的方案，哪怕是初步的、小范围的试验方案！”
他走到舷窗前，望着那片吞噬了他士兵生命的紫色平原，声音冰冷而坚定：
“我们要学会它们的语言，用它们的方式，给它们划下不能逾越的红线。我们要在这片该死的‘丛林’里，立下我们的规矩。”
“钢铁要塞”的科研力量，第一次被提升到与军事工程同等重要的战略高度。实验室的灯光彻夜通明，分析仪器的嗡鸣声与远处围墙建设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人类试图理解并驾驭潘多拉野蛮法则的进取之歌。风险巨大，但潜在的回报——一个相对安全的生存空间，甚至未来可能实现的“共生”——值得他们押上一切去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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