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炉钢水的热气儿,好像真能把人冻僵的脑筋给烘化开点儿。林枫感觉自己看这片废墟的眼神,不太一样了。以前是发愁,是茫然,觉着这破地方像个无底洞,多少力气填进去都听不见个响动。现在,他瞅着那些歪七扭八的钢架、塌了半边的厂房,脑子里除了“破”,还会不由自主地琢磨——“这玩意儿原先干啥用的?”“那台机器要是能修好,能顶多大用?”“这地方,要是理顺了,能摆下条啥生产线?”
他那个画在破纸上的“大饼”,像个鬼影子,白天黑夜地在他眼前晃悠。他知道那玩意儿虚得很,远得没边儿,可它就是勾着你,让你没法再只盯着脚底下那点砖头瓦块。
可光靠他们这几十号从关内来的人,想把这“大饼”哪怕啃出个小牙印,那也是痴人说梦。人手,成了比耐火砖、比电缆更金贵的东西。
“得招人!” 林枫在又一次的碰头会上,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对面徐致远脸上了,他手指头无意识地敲着充当桌子的破木箱,敲得梆梆响,“光靠咱们……累死也……也是杯水车薪!得把……把这附近,所有能用的、懂点技术的、有力气的,都……都弄过来!”
“招人?说得轻巧。” 一个负责后勤的老刘嘟囔着,掰着手指头算,“粮食就那么多,住处就那几个破房子漏风漏雪的,再来人,吃啥?住哪儿?万一招来些……些不三不四的,咋整?”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会场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外面呼呼的风声,像是嘲弄般钻进来。
林枫噎了一下,他知道老刘说得在理。可……可这不是没辙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觉那点刚冒头的热气又要散,赶紧说:“困难……困难我知道!可……可咱们不能因噎废食啊!没粮食,我去找上级磨!没住处,大家一起挤,一起盖!关键是……是人!是技术!”
他越说越急,又开始词不达意:“咱们这是……是韩信用兵,多多益善!不对,是……是那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徐致远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开口:“林工的意思我明白。咱们现在,就像一个要重新点着的炉子,光有柴火(指设备)不行,还得有会看火候、会添柴的师傅(指技术工人),还得有能出力气拉风箱的(指普通劳力)。本地人熟悉情况,有些人可能还在原来的厂子里干过,这是现成的宝贝,不能放过。”
这话说到了林枫心坎上,他赶紧点头:“对!对!就是老徐这个意思!”
最终,一个算不上周密、甚至有点冒险的“招贤纳士”计划,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定下来了。一方面,通过地方上刚刚建立起来、还摇摇晃晃的新政权,散布消息,招募流散的技工和愿意出力的青壮。另一方面,林枫和徐致远亲自带队,到附近那些残破的工人聚居区去“扫街”,看看能不能捡到“漏”。
第一次去“扫街”,那景象,让林枫心里堵得慌。那是一片比基地好不了多少的废墟,低矮的窝棚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大多是用破木板、烂毡布搭的,被积雪压得摇摇欲坠。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煤烟、冻土、人体长时间不洗澡的酸馊味、还有食物腐败和排泄物的混合臭气。
一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人,揣着袖子,蜷缩在窝棚门口,或者在有气无力地清理着积雪。看到他们这群穿着虽然破旧但还算齐整军装的人,大多只是懒洋洋地抬下眼皮,又低下头去。
林枫硬着头皮,走到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些、蹲在窝棚边抽着旱烟的老头面前。那老头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手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和冻疮。
“老……老哥,” 林枫挤出个笑容,感觉脸皮都被冻僵了,笑得很别扭,“我们是……是北满基地的,就是原来鬼子那个‘松浦’机械所。现在……现在咱们自己干了,想招点人手,恢复生产。您……您以前是干啥的?懂点技术不?”
老头撩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他一下,又低下头,吧嗒吧嗒抽着烟,没吭声。那烟雾呛人,带着劣质烟草的辛辣。
旁边一个窝棚里探出个年轻些的脑袋,脸色青紫,嗤笑一声:“恢复生产?说得轻巧!厂子都炸成那样了,机器都成废铁了,恢复个屁!又是来骗人去白干活儿的吧?”
林枫脸一热,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有点理亏。是啊,空口白牙,谁信你啊?他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不是白干!有……有饭吃!虽然……虽然现在吃得不好,但……但管饱!以后……以后生产恢复了,还能……还能发工钱!”
“管饱?” 那年轻人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嘀咕着,“谁知道能管几天……”
第一次“扫街”,收获寥寥。除了几个实在饿得受不了的半大孩子表示愿意去出力气,懂技术的,一个没招到。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寒风刮在脸上,像抽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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