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怕的,和我吞的一样。"苏芽走到厅中央,"我怕救不了难产的妇人,怕治不好冻伤的娃子,怕这谷里的热乎气哪日就散了。"她环视众人,"既然痛都相通,谁又能说自己更高贵?"
老周头抹了把脸:"大当家,我听你的。"
当天午后,苏芽站在晒谷场上,举着块新抄的《春耕令》:"从今日起,所有规典改用温墨写。"她晃了晃手里的砚台,牛骨胶混着药灰的香气散开来,"写毕搁温炉上烘七日,让这些字......"她蘸墨在纸上写下"三月阳升,先粪后犁",血视轻轻一引,墨迹里渗出丝暖意,"带着活人的热乎气。"
百姓围过来看,有人伸手摸了摸,惊呼:"这字像晒过太阳!"有个白胡子老头把纸贴在胸口,笑得眼角都是褶子:"比我那破棉袄还暖!"
小满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突然拽住苏芽的袖子:"大当家,我想把《共政录》编成童谣!"她眼睛发亮,"小娃子记不住长句子,可童谣一唱就忘不掉。"
苏芽还没说话,燕迟先笑了:"好主意。"他转头对柳六郎道,"明日起,讲古台加一课童谣课。"
三日后的黄昏,谷口突然传来吵闹声。
苏芽赶到时,正看见个灰衣汉子揪着老李家的粮袋喊:"官府都没了,凭什么听你们的规矩!"
"抢粮者,失信;失信者,孤行!"脆生生的童声从人堆里冒出来,是王屠户家的小闺女,扎着两个羊角辫,"这是柳先生讲过的!"
"对!"几个小娃跟着喊
"抢粮的人,大家都不跟他玩!"
灰衣汉子的手松了。
人群里有人冷笑
"你当这是小孩过家家?"话音未落,小闺女又脆生生接道
"柳先生说,律法可歌,童声为证!"
众人哄然响应,七手八脚把灰衣汉子捆了。
燕迟闻讯赶来,大笑着提笔在《共政录》上添了一行
"律法可歌,童声为证。"
清明那天,谷里飘着细雪。
苏芽带着众人来到共悯碑前,碑下挖了个深坑,她捧出历年的《伤痛档案》副本,又捧出一摞温墨写的《春耕令》:
"这些疼,这些热乎气,都埋进土里。"
她闭目低语,血视扫过全场——无数细碎的痛楚像雾一样升起来,却不再刺骨,反而缠成一张暖网,裹住每一寸新土。
归途上,燕迟递来一卷竹简
"《民议立法会章程》,就等你签了。"
苏芽没接,反而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燕迟一震——他听见了,农夫在想春种的粪肥够不够,匠人在谋新打的犁铧结不结实,寡妇在盼织的布能换两斗米,小娃子在念新学的童谣
"抢粮者,失信......"
"现在,你也能听见了。"
苏芽微笑
"签吧,这不是我定的法,是活着的人,一起喘出来的气。"
燕迟提笔时,雪停了。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共悯碑上,把"共悯"两个字晒得暖融融的。
清明祭礼后第三日,晨雾还没散透,守粮仓的赵二就跌跌撞撞冲进典案房:"大当家!
南寨......"他喘得说不完整,"南寨粮仓......"
苏芽的手顿在《民议立法会章程》上,抬头时,看见赵二鬓角的冷汗在晨光里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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