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比字快,梦比理真。"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正在教心茧画"水源"符号的小满——那丫头拿根草茎在泥地上划,心茧歪着头看,突然笑出个小酒窝。
"今后凡边界、水利、窑位之争,皆可呈'图诉'。"
苏芽站在讲古台的石墩上,声音混着山风传开
"看不懂字的,画出来也算数!"
底下炸开一片欢呼。
纸娘举着新抄的"图诉"案例挤到前头,竹簪子上的绢花颤巍巍的:
"咱们北行要出个'画讼师'了!"
连东岭那个总把羊赶进别人麦地的愣头青,都举着用草茎摆的"羊群踩踏图"来调解纠纷——他蹲在地上,草茎在指缝里跳,活像只抓虱子的猴儿。
可总有人看不顺眼。
旧塾的周先生捋着花白胡子来议事厅,手里摇着本《周礼》:
"无经无典,全凭画符,成何体统?"
燕迟刚要说话,苏芽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她望着周先生气红的脸,突然笑了:
"让他们吵。"
三日后的讲古台热闹得像过年。
左边摆着张八仙桌,纸娘捧着《乡约》抑扬顿挫地念判词;右边立着块黑板,小满举着心茧的炭画,用最直白的话解释:
"这蓝线是水渠,棕点是粪堆......"
百姓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有人啃着烤红薯听,有人抱着娃听,最后投票时,柳六郎举着个红陶碗当票箱——"哐当"一声,八个红薯干砸进去,只落了粒黄豆。
周先生蹲在台下抽旱烟,烟杆敲得青石板直响。
末了他叹口气
:"从前我总说'以理服人',现在才知......"他指了指黑板上的炭画,"理得让人看得见。"
入夏那场暴雨来得急。
心茧突然冲进医棚,手里的炭画被雨水泡得稀烂。
她拽着苏芽往自己屋里跑,泥脚印在青石板上踩出串小梅花。
推开门的刹那,苏芽被震得倒退半步——整面土墙被红泥涂满了,粗粗细细的线缠着,像张巨大的网。
节点是各寨的草屋,线条是粮道、水渠、巡路,有些地方用指甲抠出深痕,还沾着血。
苏芽的指尖刚碰到红泥,共感如惊雷劈下。
她"听"见北行的大地在呻吟——东边粮道的冻土裂了道缝,对应着阿牛娘的腿疼;南边水渠的石块松了,对应着王二婶的腰疼;最中央的节点在淌 blood,那是她自己,这三个月为了"图诉"东奔西走,心口总像压着块石头。
"这不是预警图。"
苏芽喘着气,手撑在墙上,红泥沾了满掌,
"是......活着的脉络图。"
第二日,谷中央立起一面一人高的木板,苏芽亲笔题了四个大字:"哑巴会说话"。
心茧站在板前,手里攥着支新笔。
她抬头看了看苏芽,又看了看围过来的百姓,突然蘸饱了墨,在板底歪歪扭扭写下一个"同"字。
那天夜里,苏芽在医棚整理《神损簿》。
烛火忽明忽暗,她写着写着,眼前突然浮起红泥脉络图里那个淌 blood 的节点。
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手背上的血管鼓成青虫。
她想扶桌站起来,眼前却突然一黑——再睁眼时,烛芯已经烧到了底,墨汁在纸上晕开团模糊的黑,像极了七年前她跪在产床前, blood 浸透草席的模样。
窗外,新立的"民脉台"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苏芽摸了摸额角的冷汗,把《神损簿》翻到新页。
笔尖悬了很久,终于落下一行小字
"今夜心悸三次,梦见脉络图里的 blood,正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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