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将来要一起改的约。今日签的是纸,明日改的是心——法若错了,咱们就一起撕了重写。"
台下响起细碎的议论,有人抹眼泪,有人攥紧了拳头。
苏芽摸向怀中,触到那枚冰凉的铜铃——是香奴用熔了的银镯铸的,说能"镇住共感时乱撞的魂"。
她将铃系在心茧手腕上,清音叮铃穿过晨雾:
"从今起,你替我听鬼。"
又转向人群里的脉姑,那是个总说"救一人损一魂"的老巫女,
"您说得对,所以从今日起,没人再替你们扛魂。"
她举起手掌,掌心那道从腕骨贯到指尖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白,
"我的痛,只作引子。你们的痛,才该写进法里。"
第一个上台的是李三。
他走路时膝盖直打颤,接过笔时手抖得厉害,墨迹在"养育宽限"条款旁晕开个小团,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把眼泪蹭在了纸上:
"我...我娘说,这法让饿肚子的人有了活路,该...该我先谢。"
接着是王五,他签的是"匠作抚恤";心茧歪歪扭扭签在"童学"那栏,末了还画了朵小花;纸娘的字最工整,落在"讼文公开"处;小满踮着脚,把名字挤在"冬猎分配"里。
每签一人,柳六郎就击鼓一声,咚——咚——鼓声撞着山壁,惊得松枝上的雪扑簌簌落。
最后一位是百岁老妪,她被两个孙女儿架上台,枯瘦的手攥不住笔,便蘸了朱砂按指印。
红泥印子落在"养老"条款上,像朵开在雪地里的花。
就在她放下手的刹那,阴了半月的天空突然裂开道缝,阳光泼下来,远处的残雪顺着山梁滚落,发出闷雷似的轰鸣。
柳六郎的鼓声突然急了,他抹着眼泪吼:"此约既立,非奉天承运,乃生于冻土,长于共痛,立于同签!"台下爆发出山呼般的应和,有人哭,有人笑,有人举着签了名的纸页转圈。
散场时已近黄昏。
燕迟寻到医棚时,苏芽正趴在案上昏睡,《神损簿》摊开着,最新一页写着
"今日未用共感,梦里没人喊我。"
他轻轻合上簿子,忽觉袖中一暖——是支温墨笔,笔杆上刻着"换班"二字,还带着苏芽掌心的温度。
"燕先生!"
小满捧着个红绸包撞进来,封皮烫金的《春耕令》在夕阳下闪着光
"新册印好了,您看这'法有根,生春'——"
燕迟接过书,远处传来第一声布谷鸟鸣,清越得像要撞碎冬天的壳。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手指摩挲着笔杆上的刻字,忽然听见院外有人喊:
"分治官!西寨的人来说,冻土裂的缝又宽了,想请您去看看新订的'护渠法'......"
三日后的晨雾里,讲古台的青石板上多了道新刻的纹路——那是首签日三百个名字的拓印。
有人说,夜里听见石板下有细流的声音,像春天在冰层下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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