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一直沉默着,此刻终于开口了。他站起身,按住了林锋的肩膀。
『林锋,冷静点。』
然后他转向刘主任,语气缓和了一些。
『刘主任,同志们的情绪有些激动,可以理解。毕竟,牺牲的都是朝夕相处的战友。这件事,是不是可以从长计议?』
刘主任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劝。
『从长计议?袁朗,你也是老A的指挥官,怎么也这么糊涂!这是上级的命令!命令!是必须执行的!』
他再次指着林锋,厉声喝道:『林锋!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收回你刚才的话,坐下!否则,就按战时纪律处置!』
林锋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只懂,我的兄弟死了,仇人还活着。这个理由,够不够?』
『好!好!好!』刘主任怒极反笑,『真是翅膀硬了!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关禁闭!深刻反省!』
两名警卫立刻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抓住了林锋的胳膊。
林锋没有反抗,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城,又看了一眼袁朗。
高城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袁朗的眼神很复杂,他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林锋被带走了,会议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高城看着刘主任,冷声道:『报告!我要求和我的兵关在一起!』
『你……』刘主任指着高城,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颓然坐下,挥了挥手,『都带走!都给我关起来!』
会议,不欢而散。
……
禁闭室里,一片漆黑。
只有门上的一个小观察窗,透进一丝微弱的光。
林锋静静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墙壁。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战友们倒下的画面。
伍六一最后那句『照顾好自己』,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怒火,悲伤,无力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绝对不能。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眼神变得狠厉。
他猛地将食指放进嘴里,用尽全力,狠狠一咬!
剧痛传来,温热的鲜血瞬间充满了他的口腔。
他没有理会疼痛,将流血的手指按在洁白的墙壁上,开始一笔一划地书写。
每一个字,都带着他的体温,带着他的愤怒,带着他不惜一切的决心。
『请战书』
『罪兵林锋,请命组建特别行动队,脱离原部队番号,境外执行任务,目标——方舟!』
『不破方舟,誓不归还!』
『若任务失败,所有责任由我一人承担,与国家、与军队无涉!』
『立此血状,不死不休!』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靠着墙壁,剧烈地喘息着。
墙上的血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触目惊心。
……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禁闭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黑暗中,林锋抬起头,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烟草味。
『袁朗?』
『是我。』
袁朗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观察窗透进来的微光,看到了墙上那片刺眼的血红。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林锋。
那张纸,已经被他拓印了下来。
『你的血书,我看到了。』袁朗的声音很低沉。
林锋没有接,只是看着他。
『所以呢?』
袁朗将那张拓印的纸,塞进了林锋的军装口袋里。
『你的请求,我驳回了。』
林锋的心,沉了下去。
他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自己太天真了。
然而,袁朗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呼吸停滞了。
『但是,』袁朗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三天后,凌晨四点,西边的三号停机坪,会有一架没有番号的运输机去边境执行一次紧急的‘物资运输’任务。』
林-锋的瞳孔猛地一缩。
袁朗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机上‘恰好’会多出几个人的位置,和几套最新式的单兵装备。飞机只会在边境停留十分钟,加完油就走。』
他站起身,拍了拍林锋的肩膀。
『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说完,袁朗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当他走到门口时,又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对了,高城的禁闭,明天就结束了。还有,别搞出太大动静,我不好收场。』
门被打开,又被轻轻关上。
禁闭室里,再次恢复了黑暗和寂静。
林锋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手指,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手掌握成了拳头。
许久。
禁闭室的门轴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林锋的思绪。
光线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有些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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