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涛,拍打着临时休整的营寨,将帐篷吹得猎猎作响。车厢内的暖意被寒意不断侵蚀,羊毛毡下的我依旧沉在无意识的混沌里,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尚未熄灭,可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下,依旧像一张单薄的纸,仿佛风一吹就会破碎。
车厢外,将士们轮流休整的脚步声、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偶尔传来的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幅疲惫却紧绷的画面。观音女守在车厢门口,双手紧紧攥着,目光死死盯着母亲躺卧的方向,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阿婆坐在篝火旁,手里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苍老的脸上满是忧虑,每一声佛号都像是在祈求上苍保佑。
萧策正与萧将军、几名核心将领围在一张简易的舆图旁,低声商议着后续的行程。舆图上用炭笔勾勒出从当前位置到幽州城南的路线,沿途的河道、驿站、可能遭遇敌军埋伏的隘口,都被一一标注出来。
“按目前的速度,我们至少还需要五日才能抵达幽州城南。”萧策的手指落在舆图上的一处河道旁,“但耶律璟的骑兵速度极快,最多两日后就会再次追上来。我们的后卫营已经折损过半,根本无法再抵挡一次全力冲击。”
萧将军眉头紧锁,沉声道:“沿途的小河都已拆桥,但平原地带无险可守,敌军骑兵一冲就破。而且我们带了太多老弱妇孺,行军速度根本提不起来,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一名将领急声道,“耶律斜轸的援军会不会提前赶来接应?”
“难。”萧策摇头,语气凝重,“耶律斜轸虽答应接应,但他需要时间整合幽州兵力,还要避开耶律璟安插在城中的眼线,最快也得七日才能出兵。我们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帐内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重,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绝望的阴影。延寿女站在人群外围,小小的身影在篝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单薄,可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出年龄的坚定。
她听到了将领们的争执,听到了萧策的担忧,也听到了姐姐压抑的啜泣。母亲昏迷不醒,族人危在旦夕,耶律璟的追兵如影随形,幽州的援军遥遥无期。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十年前那个桃花灼灼的春日,想起了上京宫城外的那片杏林,想起了那个与她许下约定的少年。
那时她才七岁,随母亲入宫赴宴,偶然在杏林深处遇到了作为质子留在上京的柴宗训。他比她年长五岁,眉眼清秀,带着江南少年的温润。两人在杏林里追逐嬉戏,累了便坐在石凳上,分享彼此带来的点心。柴宗训说,他的家乡在洛阳,那里有牡丹花城,有洛水汤汤,等他回到后周,一定要邀请她去做客。
她当时天真地问:“那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柴宗训笑着点头,从腰间解下一枚小巧的玉制虎符,递给她:“这是我父皇赐我的信物,你拿着。十年之内,若有一日你需要帮助,可带着信物去洛阳找我,只要我柴宗训还在,就一定会帮你。”
她一直将那枚玉虎符贴身收藏,这些年颠沛流离,从未离身。如今十年之期未过,母亲危在旦夕,族人命悬一线,这枚虎符,这份约定,或许就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后周与辽素有摩擦,如今更是与后蜀协同防辽,若是能联系上柴宗训,说服他出兵牵制耶律璟的兵力,哪怕只是派一支偏师袭扰耶律璟的后方粮道,也能为他们争取到赶往幽州城南的时间。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野草般疯长。延寿女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她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从这里到洛阳,千里迢迢,沿途不仅有耶律璟的追兵,还有北汉的关卡,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可她没有退路,母亲不能死,族人不能亡,她必须试一试。
“我去。”
一声清脆却坚定的声音打破了帐内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延寿女。她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小小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眼神亮得惊人。
“延寿?”观音女惊愕地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妹妹,“你说什么胡话!你才十七岁,从这里到洛阳千里迢迢,沿途全是凶险,你怎么能去?”
阿婆也停下了念佛,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和担忧:“傻丫头,你疯了?那可是后周,不是咱们辽境,路上那么多敌军,还有山川险阻,你一个小姑娘,去了就是送死!”
萧策也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公主,此事万万不可。你是夫人的掌上明珠,若是有任何闪失,我们如何向夫人交代?而且后周与辽立场微妙,就算你找到了柴宗训,他也未必会出兵相助。”
“不,他会的。”延寿女语气笃定,从怀中掏出那枚贴身收藏的玉虎符,举到众人面前,“十年前,我与柴宗训在了你许下过约定,他说十年之内,只要我带着这枚虎符去找他,他就会帮我。如今十年之期未到,这份约定一定还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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