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砚凛依旧忙碌,但每日无论多晚,总会抽空来明曦宫坐坐。
有时是看着她喝完一碗参汤,有时只是在蔺景然看书作画时,坐在一旁沉默地批阅几本紧急的奏章。
他敏锐地察觉她似乎比之前更安静,更易倦怠,脸色也始终带着病态的苍白。
郗砚凛问过,她只说是冬日懒怠,又贪嘴多喝了几杯酒,伤了脾胃,养养就好。
蔺景然的眼神依旧通透平静,带着浅浅的笑意,郗砚凛便也信了。
郗砚凛让张德海盯着太医院,用好药,又赏赐了不少珍贵的滋补之物,便也只能将更多的担忧压在心底。
…………
这日,明曦宫内,蔺景然裹着厚厚的狐裘,拥着暖炉歪在临窗的贵妃榻上,看着一卷《山海经》。
书页停留在精卫填海那一章,墨字旁却空白着,唯有一角染了星点暗红,早已干涸。
春桃将一碗热气氤氲的参汤放在小几上,小老太婆似的絮絮叨叨,“娘娘,宋院正又让小宫女偷偷送新汤药来了。”
蔺景然淡笑,“他倒执着。老规矩,拿去浇本宫那株西府海棠,看它明年能否开出墨色的花来。”
“是。”挽风领命而去。
春桃看着蔺景然苍白的脸色,忧心忡忡:“娘娘,这都三日了,咳嗽不见好,夜里还…您真不传御医瞧瞧?陛下那边…”
“一点风寒,劳师动众做什么。”蔺景然截断她的话,端起参汤小啜一口,温热的汤水滑过咽喉,却压不住深处翻涌的痒意。
她侧过头,用帕子掩口低咳了几声,肩胛骨在狐裘下微微耸动。
春桃看得心头揪紧。
这几日因着前朝后宫皆不太平,娘娘劳心劳力,又受了些寒,竟似比往年更重了。她不敢再劝,只默默将暖炉里新添的银霜炭拨旺了些。
此时,皇后身边的扶月来了,“颖妃娘娘,皇后娘娘口谕,着您即刻前往殿凤栖宫偏殿,安抚宗室命妇。
扶月字字沉重,“北境八百里加急!雁门关外,北狄集结五万铁骑叩关!边军初战…失利。
军报已呈御前,陛下震怒,正召兵部、枢密院彻夜议事!
消息不知怎的漏了风,在宫内饮宴的宗室女眷们得了信儿,哭闹惊慌,乱成一团。
皇后娘娘在太后处侍疾,德妃娘娘事不关己…唉,场面实在压不住了,皇后娘娘让您去,务必稳住人心!”
蔺景然笑道,“本宫知道了。更衣。”
春桃急道:“娘娘,您的身子…”
蔺景然平静道,“无妨。挽风,取我那套云锦宫装来。”
她必须去。此时凤栖宫偏殿里坐着的,是大邺四品以上朝廷命官的宗亲女眷,她们的恐慌若蔓延开,足以动摇京城人心。
皇后将此任交予蔺景然,是信任,更是重担。
…………
凤栖宫偏殿,一片愁云惨雾。
丝竹早已停歇,珍馐美馔冷在案上。
数十位珠翠环绕的命妇聚在一处,或掩面低泣,或惶惶不安,更有几位性情刚烈的老夫人,正怒声质问侍立一旁、脸色煞白的内宫女官。
“我儿就在雁门军中!前线到底如何了?你们倒是给个准话啊!”一位头发花白的郡王太妃用力拄着拐杖,声音发颤。
“天杀的北狄奴!陛下定要发兵,为我夫君报仇啊!”一位年轻的侯夫人哭得几乎晕厥。
“这太平日子才过了几年?又要打仗…呜呜呜…”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女官们被围在中间,徒劳地劝着:“各位夫人稍安毋躁,军国大事,自有陛下圣裁…”
蔺景然缓步而入。她妆容精致,眉间花钿灼灼,唇上胭脂点染,遮掩了病容的憔悴。
“诸位夫人,本宫知道,诸位心系北境,忧国忧亲,此乃人之常情。
然,哭泣与慌乱,救不回雁门关,亦帮不了浴血奋战的将士。
此刻,我大邺需要的,是众志成城,是稳定后方!诸位皆是宗室砥柱、勋贵栋梁,一言一行,牵动京畿人心。
若我等先自乱阵脚,岂非令亲者痛、仇者快?”
蔺景然将那位哭泣的侯夫人扶起,温言道:“夫人节哀,更要保重。侯爷为国捐躯,英灵不远,定不愿见夫人哀毁至此。保重自身,抚育遗孤,方是告慰英灵之道。”
蔺景然转身对那位郡王太妃沉稳道:“太妃放心,陛下已召集重臣,彻夜筹谋。咱们大邺朝立国百年,历经风雨无数,何曾惧过蛮夷?
陛下文韬武略,定能力挽狂澜!前线军情瞬息万变,朝廷自有章程,一有确切消息,必当及时晓谕诸位。”
蔺景然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条理分明,又饱含理解与共情。
既不回避战争的残酷,又坚定地传递着对朝廷、对帝王与大邺儿郎的信心。
殿内众人在她温言抚慰和沉着气度的感染下,奇迹般地缓和下来。
低泣声渐止,惶惶的面孔上也多了一丝主心骨。
蔺景然让女官们重新奉上热茶,又命人撤下冷菜,换上些清淡暖胃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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