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枯草连天。离开屯堡已三日,沈墨一行沿蜿蜒北上的古驿道而行,周遭景致逐渐由黔中腹地的崎岖山林,变为黔北较为平缓的丘陵地带。驿道年久失修,石板缝里钻出耐寒的荒草,蹄铁踏上去,发出沉闷的嗒嗒声,更显路途寂寥。天际灰蒙,铅云低垂,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子干冷的土腥气。
王老五裹紧了那件勉强御寒的破旧棉袄,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冷风撕碎。“这鬼天气,比咱安顺那边的阴湿还冻骨头,像是有针往骨头缝里扎。”他嘟囔着,搓了搓几乎冻僵的手,看向身旁的哑童力,“哑童,你那宝贝弩指的方向没错吧?这越走越荒,别是把咱们带进哪个旮旯沟里,喂了野狼。”
哑童力沉默地抬起被粗布紧紧包裹的断弩。即便隔着重重束缚,那弩身依旧传递出一种微弱却执拗的震颤,弩尖坚定不移地指向东北方向。他焦黑的左手伤势在酸汤余蕴和沈墨的处理下未曾恶化,但依旧僵硬不便,只能用完好的右臂将其紧紧环抱,如同溺水者抱着唯一的浮木,那是蓝玉将军留下的最后指引,不容有失。他黝黑的脸庞被冷风吹得通红,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时刻警惕着四周。
阿吉缩着脖子,几乎将半张脸都埋进了衣领里,只露出一双滴溜溜乱转、打量着陌生环境的眼睛,带着几分不安与好奇:“五哥,看这地界,怕是快到播州杨氏的地盘了吧?听说这边仡佬族、苗人杂处,有些深山里的小寨子,规矩古怪得很,外人轻易进不得。”
沈墨默然前行,千机傩面隔绝了寒风,也掩盖了所有表情。背后的刀匣中,混元仪如同沉睡般冰冷沉寂,能源耗尽的它无法再提供任何数据支持。然而,沈墨自身那经过改造的、近乎非人的感知,却依旧捕捉着环境最细微的变化:风速、湿度、土壤成分的细微转变,以及...空气中那一丝极不寻常、并随着他们北上而日渐浓郁的阴寒之气。这寒气并非寻常冬日凛冽,更像是一种沉甸甸、凝而不散的死寂,源自大地深处,能悄然侵蚀活物的生机,冻结沸腾的热血。
驿道旁,景象愈发荒凉。零星可见一些被废弃的田垄,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几间土坯茅屋早已倾颓,只剩下断壁残垣,无声诉说着多年前那场“调北征南”的惨烈与后续的萧条。几个背着沉重柴捆、面黄肌瘦的樵夫远远看到他们这一行风尘仆仆、携带兵刃、形貌各异(尤其是戴着傩面的沈墨)的队伍,立刻如受惊的兔子般,慌不迭地缩进道旁的枯木灌木丛中,只留下一串凌乱慌张的脚印。
日头西斜,昏黄的阳光有气无力地涂抹在荒原上,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拉长了所有物体的影子,显得光怪陆离。前方道路出现一个明显的分岔口:一条继续向东北延伸,虽也荒草蔓生,但路基尚存,略显宽敞平坦,似是主道;另一条则偏向西北,狭窄得多,几乎被枯黄的茅草彻底淹没,蜿蜒着没入一片雾气氤氲、望之不祥的低洼林地。
“走哪边?”王老五停下脚步,抹了把脸,胡茬上已结了细小的冰凌。他看向哑童力怀中的断弩。
哑童力再次举起断弩,弩尖震颤,依旧固执地指向东北方向的主道。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呱——!呱呱呱——!”
凄厉刺耳、如同金属刮擦般的鸦啼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炸响!只见道路两旁那些光秃秃、扭曲如鬼爪的树梢上,瞬息之间落满了密密麻麻的寒鸦!这些乌鸦体型远比寻常所见硕大,羽毛漆黑如狱,毫无光泽,唯有一双双眼睛,竟闪烁着诡异而不祥的冰蓝色幽光,如同凝结的鬼火,齐刷刷地死死盯住了下方四人,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审视意味。
鸦群并未像寻常鸟雀般聒噪乱飞,而是保持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唯有那无数点冰蓝幽光在渐暗的天色下闪烁,形成一种沉重而诡异的压迫感,仿佛被无数来自阴间的使者无声包围。
“真他娘的晦气!哪儿蹦出来这么多黑老鸹!”王老五被看得头皮发麻,心底无名火起,忍不住啐了一口,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柴刀刀柄。
阿吉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声音里带了哭腔:“不、不对...五哥,你仔细看它们的眼睛...还有这阵势...这、这像是黔北老辈人嘴里说的‘鸦卜’啊!”
“鸦卜?啥玩意儿?乌鸦还能算命不成?”王老五拧着眉头。
“就是乌鸦占卜吉凶祸福!”阿吉紧张地吞咽着口水,语速飞快,“老辈人传下来的说法,乌鸦聚散、飞行方向、叫声次数高低急缓,都预示着什么!可...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么多乌鸦一起出来‘卜’的!这得多大的事!而且你看它们那眼神...冰疙瘩似的,根本不是活物该有的!瘆死人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吉这近乎崩溃的解读,那只体型最大、显然是头领的寒鸦猛地扬起脖颈,发出一声格外尖锐、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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