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里的火已经弱得只剩点火星,苏凝却觉得浑身滚烫,像被扔进了蒸笼。她将那方从枕下摸来的纸卷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油布的边角硌得掌心生疼,倒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张秀女还在低声啜泣,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惊的小鹿。“苏姐姐,我们……我们还是把这东西交出去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要是被人发现我们私藏死人的东西,是要掉脑袋的啊!”
苏凝没应声,只是借着从窗缝漏进来的月光,再次展开了那纸卷。宣纸在她掌心微微发颤,上面的朱砂字像是活了过来,一个个从纸上凸起来,刺得她眼睛生疼。最上头“坤宁宫密令”五个大字,笔锋凌厉如刀,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皇后独有的朱批笔迹——她曾在父亲留下的旧档里见过皇后册封时的御笔,一笔一划都透着皇家的矜贵与狠厉。
“腊月十六,借寒疾除贤妃党羽,勿留活口。”下面的字迹更密些,墨色深沉,像是用陈年的松烟调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青光。苏凝的指尖划过“贤妃”二字,心头猛地一沉。三天前李秀女打翻茶盏被贬,打的正是贤妃的名号,原来从那时起,这出戏就已经开场了。
她忽然想起昨夜去浣衣局领皂角时,听见两个洒扫的小太监在墙角嘀咕,说贤妃宫里的掌事宫女青禾最近总往太医院跑,说是得了风寒,却鬼鬼祟祟的,像是在查什么方子。当时她只当是宫人们闲言碎语,此刻想来,青禾定是贤妃的心腹,而李秀女的任务,恐怕就是除掉这个青禾。
可李秀女为什么会死?是任务失败被灭口,还是事成之后被当成了弃子?苏凝的目光落在纸卷末尾那个小小的“后”字上,旁边的凤纹朱印鲜红似血,印泥里掺着的金粉在暗处闪着微光——那是用胭脂调和珍珠粉特制的印泥,只有皇后的坤宁宫才有。
“勿留活口……”苏凝低声念着这四个字,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这四个字,既是对李秀女的命令,又何尝不是对知晓此事者的警告?她们现在握着这密令,不就成了该被“勿留”的活口吗?
“姐姐,你看这是什么?”张秀女忽然指着纸卷边缘,声音发颤。苏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宣纸左下角有一块暗红的污渍,形状像是半个指印,边缘有些发乌,凑近了闻,能嗅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不是新鲜的血,是掺了东西的,带着点苦杏仁的味道。
“是鹤顶红。”苏凝的声音有些发僵。她小时候跟着父亲见过毒物图谱,鹤顶红中毒的血渍就是这样,初看鲜红,久了会泛乌,还带着独特的苦气。李秀女死前嘴角那抹青紫,分明就是中了鹤顶红的迹象!
原来她不是病死的,是被人下毒害死的。苏凝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黏在单薄的衣衫上,冰凉刺骨。是谁下的手?是皇后派来的人,怕她泄露秘密?还是贤妃的眼线,早已识破了她的身份,反将一军?
窗外的风突然紧了,“呼”地一声撞在窗棂上,将那点可怜的月光也挡在了外面。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只有炭盆里偶尔爆出的火星,照亮苏凝和张秀女煞白的脸。
“刘嬷嬷来了!”张秀女突然低呼一声,指着门缝。只见一道昏黄的光从门外透进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本能地将纸卷重新用油布裹好,塞进自己贴身处的夹层里——那是她娘临终前给她缝的暗袋,本是用来藏些碎银应急的,此刻却成了藏住性命的救命稻草。
她刚掖好衣襟,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刘嬷嬷举着一盏油灯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墙上像个张牙舞爪的鬼魅。她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凝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李丫头的后事,你们都料理妥当了?”刘嬷嬷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老规矩,死人的东西都得烧了,别留着惹晦气。”
“都……都收拾好了,嬷嬷。”苏凝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衣物和铺盖我都堆在墙角了,等天亮就拿去焚化池烧了。”
刘嬷嬷“嗯”了一声,缓步走到李秀女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床板,又捏了捏枕头,手指在枕套上停顿了片刻,忽然转头问:“我记得李丫头刚来时,枕头上绣了朵玉兰花?怎么没见着了?”
苏凝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玉兰花是皇后的象征,宫中谁人不知?刘嬷嬷这话,分明是在试探!她强作镇定,用冻得发僵的手指绞着衣角:“许是刚才抬她的时候蹭掉了吧?这枕头磨得厉害,线脚早就松了。”
刘嬷嬷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神像淬了冰,看得苏凝头皮发麻。就在她以为要瞒不住的时候,刘嬷嬷却突然移开了目光,转身往门口走:“罢了,一个破枕头罢了。你们也累了,早点歇着吧,明儿还得去给贤妃宫里送浆洗好的衣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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