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晨雾还未散尽,檐角的铜铃在风里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啜泣。太后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手里摩挲着一串东珠佛珠,每颗珠子都被盘得温润透亮,唯独那颗最大的佛头珠,棱角处还留着浅浅的刻痕 —— 那是先皇在世时,亲手为她刻下的 “寿” 字。
“小李子还没回来?” 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目光落在窗棂外那株半枯的海棠上。那是柳若微去年亲手栽的,说 “太后喜欢海棠,若微替您种满慈宁宫的院子”,如今却只剩半截枯枝,在雾里瑟缩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贴身宫女妙云捧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进来,茶盏盖掀开时,热气氤氲了太后眼角的细纹:“回太后,小李子去养心殿快一个时辰了,想来也该有信了。” 她将茶盏放在紫檀木案上,案角还摆着柳若微亲手绣的荷包,鸳鸯戏水的图样针脚细密,只是边角已微微泛黄。
“有信?” 太后冷笑一声,佛珠被攥得咯吱作响,“皇上若是心里有哀家,昨夜就该亲自来一趟,哪会让个小太监传话?” 她想起昨日深夜,景仁宫的太监跪在慈宁宫外哭着禀报 “柳妃娘娘被禁足,宫里的东西都要充公”,那时她就知道,皇帝这是铁了心要处置柳若微,所谓的 “查无实据”,不过是给她留了点颜面。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李子掀帘进来时,袍角还沾着雾水,额头上的汗珠混着水汽往下淌:“太后!奴才回来了!”
“皇上怎么说?” 太后猛地坐直身子,东珠佛珠从指间滑落,滚落在金砖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小李子慌忙跪下,膝头撞在地上的佛珠上,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作声:“皇上说…… 说柳妃娘娘虽无确凿证据,但容嫔确是因她送的燕窝丧命,断不能轻饶。已下旨将她禁足景仁宫,非诏不得出,宫里的财物不论公私,一律充公,还…… 还罚了三年的俸禄。”
“充公?” 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抓起案上的玉如意就往地上砸,“哀家的人,轮得到他充公?!那支赤金镶宝的凤钗是哀家赐的,那对羊脂玉镯是先皇赏的,他说充公就充公?!”
玉如意在地上摔出一道裂痕,像条狰狞的蛇。妙云吓得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她跟着太后多年,从未见她发过这么大的火,想来是真的动了怒。
“皇上还说……” 小李子的声音压得更低,“说这是给容嫔娘娘一个交代,也是给六宫提个醒,往后谁再敢在宫里下毒,柳妃就是榜样。”
“榜样?”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殿门骂道,“他这是做给哀家看!柳家倒了,他就敢这么对哀家的人,往后是不是连哀家这慈宁宫,都要被他‘充公’了?”
她忽然想起先皇临终前的话:“新帝年幼,你要替他稳住朝堂,尤其是外戚,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就打压,绝不能让他们威胁到皇权。” 那时她以为这是信任,此刻才明白,帝王的猜忌从来不分亲疏,柳家的权势一旦威胁到皇权,就算她是太后,也护不住。
“去,把那枚‘慈安’玉佩拿来。” 太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呼吸,“哀家亲自去养心殿,我倒要问问皇上,先皇赐的玉佩,在他眼里还算不算数!”
妙云连忙从樟木箱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时,一枚羊脂玉佩躺在红绒布上,上面 “慈安” 二字是先皇亲笔所题,边角处还留着岁月磨出的温润光泽。这是太后最珍视的东西,说能保她一世平安。
“太后,您三思啊!” 小李子吓得连连磕头,“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这时候去,怕是会……”
“怕什么?” 太后将玉佩攥在手心,冰凉的玉质让她冷静了几分,“哀家是他的亲额娘,难道他还能杀了哀家不成?若微是柳家最后的指望,哀家若不护着她,将来谁还肯替哀家办事?”
她换上一身簇新的石青色宫装,戴上赤金镶宝的抹额,对着铜镜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虽已两鬓染霜,眼神却依旧锐利,像年轻时在选秀台上,一眼就被先皇看中时的模样。
“走吧。” 她转身往外走,珠钗碰撞的声响在寂静的晨雾里格外清晰,“哀家倒要看看,皇上敢不敢让哀家在养心殿外跪着。”
慈宁宫的仪仗在宫道上缓缓前行,明黄色的伞盖在雾里若隐若现,像一朵漂浮的云。路过景仁宫时,太后瞥见宫门紧闭,门缝里透出零星的光亮,想来柳若微还没起。她心里忽然一阵发酸 —— 那个总爱缠着她撒娇的小姑娘,怎么就落到了这般境地?
“停一下。” 她让仪仗停下,对妙云说,“去给若微送件披风,就说是哀家赏的,让她在里面好好待着,别胡思乱想。”
妙云捧着披风走到景仁宫门口,敲了半天门,才有个小太监探出头来,接过披风时,脸上带着不耐烦:“知道了,太后的心意,柳妃娘娘领了。” 说完 “砰” 地关上了门,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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