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鎏金铜炉里,龙涎香燃到了尽头,最后一缕青烟顺着雕花的窗棂飘出去,撞上殿外的晨阳,散成细碎的光点。皇帝捏着那枚 “慈安” 玉佩,指腹反复摩挲着 “慈安” 二字的刻痕 —— 笔锋遒劲,带着先皇独有的沉稳,可此刻在他掌心,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发慌。
“皇上,刑部的密报。” 小李子踮着脚进来,将一份折着边角的纸卷放在案上,声音压得比香炉里的灰烬还轻,“柳通判在大牢里招了,说…… 说三年前挪用军饷,是太后默许的。”
皇帝没抬头,目光仍落在玉佩上。玉佩的棱角硌着掌心,像先皇在瞪他 —— 瞪他这个连亲额娘都要猜忌的儿子。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先皇也是这样捏着他的手,教他在玉佩上刻字,说 “帝王的手,既要握得住笔,也要握得住刀,更要分得清亲疏”。那时他不懂,为何分得清亲疏比握刀还难,此刻指尖的痛感却在一遍遍提醒他:这宫里的亲情,从来都裹着权力的毒。
“密报放着吧。”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让刑部接着审,别让柳通判死了,也别让他活得太舒坦。”
小李子应着,眼尾的余光瞥见案上摊着的两份奏折 —— 左边是淑妃哭着求 “严惩柳若微以告慰容嫔在天之灵”,右边是太后的懿旨,字字句句都是 “若微年幼无知,望皇上从轻发落”。两份奏折的边角都被指尖捻得起了毛,显然已看了不下十遍。
殿外忽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音带着惊慌:“皇上,太后…… 太后在殿外跪着求见!”
皇帝捏着玉佩的手猛地收紧,玉质的冰凉瞬间浸到骨子里。他霍然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案上的密报,纸卷散开,露出柳通判画押的供词,墨迹未干,像刚凝的血。
“她要跪就让她跪!” 他将玉佩狠狠砸在案上,东珠串成的朝珠随着动作晃动,撞击出刺耳的脆响,“朕倒要看看,她能跪到什么时候!”
小李子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皇上息怒!太后毕竟是您的亲额娘,在殿外跪着,传出去…… 传出去怕是要落个‘不孝’的名声啊!”
“不孝?” 皇帝冷笑,抓起淑妃的奏折就往地上摔,“她为了柳家,连先皇定下的规矩都敢破,连军饷都敢挪,这时候倒想起让朕尽孝了?!”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 太后穿着石青色宫装,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背脊挺得笔直,手里高高举着那枚 “慈安” 玉佩,晨光落在她花白的鬓角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凄厉。宫道上往来的太监宫女都低着头绕道走,没人敢看,却没人不知道,太后这是在逼宫。
“皇上,” 小李子趴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太后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越是硬逼,她越不肯服软。柳妃娘娘的事,要不…… 就按太后说的,先放了?”
“放了?” 皇帝的目光像淬了冰,“放了她,容嫔的冤屈找谁诉?六宫的规矩往哪放?那些盯着朕的眼睛,会怎么看?” 他转身指着案上的密报,“柳通判招了,三年前挪用的军饷,一半进了太后的私库,一半给了柳若微挥霍!朕若就这么算了,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太后和柳家可以无法无天?”
小李子不敢再劝,只能把头埋得更低。他伺候皇帝多年,知道这位主子看着温和,骨子里却比谁都犟 —— 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殿外的太阳渐渐升高,晒得金砖发烫。太后举着玉佩的手开始发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玉佩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知道皇帝在里面看着,却偏不肯低头 —— 她是太后,是先皇的皇后,就算有错,也该皇帝亲自来扶她,而不是让她在这日头下受辱。
“皇上,” 妙云跪在太后身后,哭得抽噎不止,“您起来歇歇吧,再这么跪下去,身子会垮的!”
太后没理她,只是望着养心殿的门,眼神越来越亮,像赌徒盯着最后的筹码。她赌皇帝不敢真让她跪死在殿外,赌先皇的 “慈安” 玉佩还有分量,赌柳家这枚棋子,还没到被彻底舍弃的时候。
养心殿内,皇帝的指尖在案上反复划着,划出深深的沟壑。他知道太后在赌,也知道自己不能输。可看着日头下那抹倔强的身影,心里的某个角落还是软了 —— 那是生他养他的额娘,是在他登基初期,替他挡了无数明枪暗箭的亲额娘。
“小李子,”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去,把太后扶进来。就说…… 朕念及先皇的面子,饶了柳若微这一次。”
小李子眼睛一亮,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太后被扶进暖阁时,腿已经麻得站不住,却仍死死攥着那枚玉佩。看见皇帝,她刚要开口,就被对方打断:“额娘先喝杯热茶,有话慢慢说。”
茶盏递到手里时,温热的触感让她紧绷的神经松了松。她看着皇帝眼下的青黑,忽然觉得这儿子也不容易 —— 年纪轻轻就坐在那把冰冷的龙椅上,既要防着外戚,又要平衡朝臣,连睡个安稳觉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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