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窗棂刚被雨水洗过,朱红色的木框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映得窗外那株新栽的玉兰愈发清雅。苏凝坐在临窗的紫檀木案前,指尖捻着一张泛黄的宣纸,纸页边缘因年深日久而微微发脆,上面用小楷写着的 "江南盐税流水" 几个字,墨迹已有些发灰。
案上堆叠着七八个旧卷宗,最上面那本的封皮写着 "天启七年",是十二年前的旧档。青禾正蹲在地上翻找着什么,木箱子里的旧书被翻得乱七八糟,扬起的灰尘在晨光里打着旋,呛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娘娘,您确定要找的东西在这里吗?这都是苏大人当年在江南任上的旧物,堆在库房角落里快发霉了。"
苏凝没有抬头,目光落在卷宗里夹着的一张盐引上。盐引边缘的火漆印已经干裂,上面 "江南巡盐司" 的朱印却依旧清晰,与她前日在柳家账册里见过的印记如出一辙。"父亲当年处理盐税案时,总说 ' 账目的猫腻不在明处,在暗处 '。" 她指尖划过盐引背面的小墨点,"你看这里,寻常盐引不会有这个标记,这是他特意做的记号,代表这笔盐税有问题。"
青禾凑过来细看,果然在盐引角落发现个芝麻大的墨点,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苏大人真是心细。" 她感慨着,忽然从箱底抽出个蓝布包袱,"娘娘您看这个!上面还系着您小时候绣的平安结呢!"
包袱解开时,里面掉出个黄铜小匣子,锁扣已经生锈,轻轻一掰就开了。匣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本账册和一叠银票,最上面那张票面金额写着 "三千两",票根上的印章让青禾倒吸一口凉气 —— 那是御史大夫韩文正的私章,玉刻的 "文正" 二字在日光下格外刺眼。
"这...... 这是韩大人的印章?" 青禾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银票?而且还是江南盐商开的票号!"
苏凝拿起银票,指尖触到纸张的厚度,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当年江南盐税案,有位 ' 大人物 ' 在背后撑腰,我查了三年都没能摸到根,只留下些零碎证据,或许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那时她还小,不懂父亲说的 "大人物" 是谁,如今看着票根上的印章,一切都明白了。
匣底还压着几张信纸,是父亲写给京城友人的私信。苏凝展开其中一张,上面的字迹因受潮而有些模糊,却能看清 "韩文正索贿三千两,以盐引抵之其侄在苏州强占盐田,无人敢管 " 等字句,墨迹力透纸背,透着一股压抑的愤怒。
"原来韩大人当年就不干净。" 青禾的手气得发抖,"他还好意思在朝堂上弹劾您,说您父亲是 ' 罪臣 ',他自己才是真正的贪官!"
苏凝将信纸仔细折好,放进卷宗里。"他不仅贪,还想借盐税案扳倒父亲,好让自己的人接管江南盐务。" 她想起十二年前父亲突然被调回京城,原来是因为查到了韩文正的把柄,被对方反咬一口。"父亲当年不肯同流合污,才落得被构陷的下场。"
窗外的玉兰被风吹得轻响,像是谁在低声叹息。苏凝将黄铜匣子重新锁好,外面裹了三层蓝布:"这些东西不能放在这里,太扎眼了。" 她看向青禾,"你表哥不是在大理寺当差吗?让他帮忙找个稳妥的地方存放,切记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青禾的表哥王诚是大理寺的文书,为人忠厚老实,当年苏家家道中落时,曾偷偷接济过她们母女。"奴婢这就去。" 她抱着匣子要走,又被苏凝叫住。
"告诉王诚,先不要声张。" 苏凝的目光落在案上的《论语》上,书页正好翻到 "见义不为,无勇也","时机未到,太早出手会打草惊蛇。韩文正在朝堂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我们手里的证据虽足,却需找个最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
青禾似懂非懂地点头,抱着匣子像抱着烫手山芋,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碎玉轩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苏凝翻书的沙沙声。她拿起那本 "天启七年" 的卷宗,里面记载着当年江南盐税的明细,每笔可疑的款项旁都有父亲用朱笔做的批注,字里行间都是对百姓疾苦的忧心。
忽然,院外传来脚步声,是李德全带着小太监来了。"苏娘娘,陛下让奴才送些新茶来。" 李德全笑得眉眼弯弯,手里捧着的茶罐是官窑烧制的,上面 "御赐" 二字闪着金光,"这是今年的雨前龙井,刚从杭州运来的,陛下说您定喜欢。"
苏凝起身相迎,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李德全的袖口。他袖口绣着的缠枝纹有些歪斜,像是匆忙间穿错了衣服 —— 李德全素来细致,怎会犯这种错?再看他身后的小太监,眼神躲闪,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显然是有心事。
"劳烦李总管跑一趟。" 苏凝接过茶罐,指尖故意碰了碰李德全的手,触感微凉,"陛下近来似乎很忙,昨日的奏折到深夜还在批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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