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烛火将皇上的影子投在龙纹屏风上,忽明忽暗,像尊沉默的佛。案上并排放着两份奏折,左边是七皇子关于火器营改良的条陈,字迹凌厉,每一条都透着不容置疑的锐气;右边是五皇子临摹的《道德经》,笔锋怯懦,却在 “不争” 二字上反复描了三遍,墨色深得发黑。
“李德全。” 皇上的声音低沉,指尖在五皇子的墨迹上轻轻点着。侍立一旁的李德全连忙躬身:“奴才在。”“老五最近在府里做什么?” 皇上翻过奏折,露出夹在里面的太医诊单 ——“心脾两虚,宜静养”,墨迹是半个月前的,边角已经微微发卷。
李德全想了想回道:“多半在书房读书,偶尔去御花园喂兔子。前儿个奴才路过五皇子府,见他正跟府里的老夫子学算学,说是想弄明白账本上的出入。” 皇上 “嗯” 了一声,忽然道:“传朕的旨意,让老五去户部当差,从主事做起,跟着王尚书学学查账。”
李德全心里猛地一跳,手里的茶盏差点脱手。五皇子自小体弱,连朝会都很少参加,突然派去掌管钱粮的户部,这分明是要给七皇子找个制衡的对手。他低头应 “是”,眼角的余光瞥见皇上正盯着屏风上的 “权” 字,那是前朝大儒题写的,笔锋如刀,仿佛要将这御书房的空气都割开。
五皇子接到旨意时,正在给兔子换垫草。他穿着件半旧的月白长衫,袖口沾着干草屑,听见 “户部当差” 四个字,手里的铜铲 “当啷” 掉在地上,惊得笼里的玉兔乱蹦。“公公…… 您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发颤,不是惊喜,是实打实的惶恐 —— 他连算盘都拨不利索,怎么去查那些密密麻麻的账目?
传旨的太监是李德全的心腹,脸上堆着意味深长的笑:“五皇子,这可是皇上的恩典。奴才听说,王尚书是皇上的潜邸旧人,最是会疼人的,您去了只管用心学,错不了。” 说罢,又从袖中摸出个锦盒,“这是皇上赏您的算盘,紫檀木的,说是算珠滑溜,好算账。”
锦盒打开,紫檀木算盘泛着温润的光,算珠上还刻着极小的 “御赐” 二字。五皇子的指尖刚触到木框,就被烫似的缩了回来 —— 他认得这算盘,去年七皇子生辰,皇上也曾赏过一个,只是比这个更华丽,镶着金边。
贤妃闻讯赶来时,鬓边的珠花还在乱颤。她抓着五皇子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傻孩子,还愣着做什么?快谢恩啊!” 五皇子却盯着那算盘发怔:“母妃,我不行的,我连‘进项’‘出项’都分不清……”
“分不清就学!” 贤妃的声音陡然拔高,眼泪却掉了下来,“你以为皇上真的是让你去学算账?这是给你机会!给咱们母子机会!” 她压低声音,目光扫过窗外 —— 坤宁宫的方向灯火通明,像颗悬在天上的太阳,把他们这点微光衬得愈发黯淡,“七皇子有皇后娘娘扶持,火器营、太医院都围着他转,你再不争气,将来……”
话没说完,却见小太监捧着个食盒进来,是坤宁宫送来的冰糖莲子羹,碗底压着张纸条,是苏凝的字迹:“安心做事,勿要惶恐”。五皇子捏着那张纸,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御花园偶遇苏凝,她笑着递给他串东珠:“你身子弱,戴着压惊。” 当时只当是客套,此刻才明白,那或许是提醒,或许是警告。
第二日天未亮,五皇子就穿着簇新的青布官服去了户部。王尚书早已在衙门口候着,见他来了,拱手笑道:“五殿下不必多礼,咱们就当是寻常师徒。” 说着引他进了库房,里面堆着如山的账册,最上面那本标着 “江南盐运光绪三年”,封皮上落着层薄灰,显然是许久没人动过。
“殿下先从这本看起吧。” 王尚书翻开账册,指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这是去年江南盐税的出入,您看看哪里不对劲。” 五皇子凑过去,只看了两页就头晕眼花,那些 “两”“钱”“分” 像活过来似的,在纸上乱爬。王尚书却不急,慢悠悠地沏了茶:“殿下别急,老臣陪您慢慢看。”
谁也没注意,库房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皂衣的小吏,是皇上派来的眼线。他将五皇子蹙眉苦读的模样记在心里,转身就往宫里赶 —— 皇上要的不是五皇子立刻成才,而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他开始关注这个一直被忽略的儿子。
不出三日,朝堂上就有了风声。有人说 “五皇子进了户部,怕是要与七皇子分庭抗礼”,也有人说 “皇上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压一压皇后的势头”。七皇子在火器营听到这些话时,正亲手调试新铸的火炮,炮口对着靶心,却怎么也定不准方向。
“殿下,您看这……” 副将递来份密报,上面写着 “五皇子昨日查账,查出江南盐运亏空三万两”,字迹潦草,却透着刻意的张扬。七皇子将密报揉成一团,扔进火盆:“不过是些小打小闹,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可心里却像被塞进了块冰,凉得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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