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太和殿弥漫着一股焦躁的气息。户部呈上的季度账册摊在明黄案几上,最刺眼的莫过于盐铁专营那栏——与去年同期相比,收入竟锐减三成。赵瑞的手指重重叩在“盐铁”二字上,墨笔勾勒的字迹被指甲按出浅浅的凹痕,声音冷得像殿外的秋风:“三个月前朕就说过,盐铁乃国之根本,必须严查私贩,怎么反倒越来越少了?”
御座下,四皇子赵承垂着的眼帘轻轻颤了颤。他虽因江南赈灾案失了户部实权,却凭着母家在盐铁司的旧部,死死攥着这最后的肥差。明面上,他每日卯时就去盐铁司点卯,账册记得滴水不漏;暗地里,那些标着“损耗”“滞销”的盐铁,早就通过私商换成了银子,存入他在通州的秘密钱庄。此刻被皇帝当众质问,他心里发虚,面上却依旧从容:“陛下息怒,近来北狄犯边,商路受阻,盐铁外销不易,收入自然少了些。臣已命人加强巡查,想必下个月就能好转。”
“好转?”赵瑞冷笑一声,将账册扔到赵承脚边,宣纸散落一地,“朕刚收到密报,青州的盐铁产量比去年翻了一倍,七弟还上表说要多缴赋税,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商路受阻’?”
赵承的脸色瞬间白了。他怎么忘了老七赵晏?那个被打发到青州的病弱皇子,竟在短短一年里盘活了当地的盐铁矿,还改良了熬盐的法子,据说产出的精盐雪白如霜,连江南的士绅都争相购买。若是让赵晏把青州的法子推广开来,他这点猫腻岂不是无处遁形?
“七弟……七弟那是地方小打小闹,”赵承强笑道,“岂能与朝廷的盐铁司相比?再说青州偏远,就算产量高,也运不到京城来……”
“运不来?”珠帘后突然传来苏凝的声音,她今日是以“给陛下送参汤”的名义留在偏殿,“臣妾倒听说,七殿下派来的商队就在城外,不仅带来了精盐,还有新炼的精铁,说是要献给陛下做农具呢。”
赵瑞眼睛一亮。他早听说赵晏在青州搞出了新名堂,只是一直被赵承以“路途遥远”为由拦下,没想到苏凝竟悄悄让人把东西运来了。“宣七殿下的人进殿!”
片刻后,两个穿着青布短打的青州工匠捧着锦盒走进来,打开一看,里面铺着雪白的精盐,颗颗晶莹,没有半点杂质;旁边的精铁打造的镰刀,刀刃闪着寒光,轻轻一碰就割破了内侍递来的丝绸。
“好!好!”赵瑞连说两个好字,拿起镰刀掂量着,“这精铁比咱们的官铁强多了!七弟有如此本事,真是我大靖之福!”
赵承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看着那精盐和精铁,就像看着索命的符咒——这哪里是农具,分明是刺向他心口的刀。
“陛下,”苏凝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既然青州的法子好,不如让七殿下派些工匠来京城,教教盐铁司的人?这样既能提高产量,又能让百姓用上好盐好铁,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话看似平常,却像根针,精准地扎在赵承的痛处。让赵晏的人进盐铁司?那不等于请个活祖宗来监视他吗?他刚要反对,就听苏凝又道:“当然,也不能让七殿下白辛苦。臣妾的商队刚从西域换了些药材,都是补身子的好东西,不如赏给青州,也算朝廷体恤地方。”
赵瑞立刻明白了苏凝的用意。让青州工匠进京,明着是传艺,实则是夺权;赏药材给青州,既是安抚赵晏,又是告诉所有人——七殿下是朝廷倚重的人,谁敢动他的人,就是跟朝廷作对。
“准了!”赵瑞当即拍板,“传朕旨意,命青州盐铁工匠即刻进京,由盐铁司统一调配,凡阻挠传艺者,以抗旨论处!另赏青州上等药材百箱,由皇后商队护送前往。”
赵承张了张嘴,想说“工匠进京需验明身份”,却被苏凝投来的目光堵了回去。那眼神看似温婉,深处却藏着寒意——他若再敢多言,恐怕下一个被查的,就是通州的钱庄。
退朝时,赵承故意走在最后,看着苏凝的凤辇消失在宫墙拐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一直以为这位皇后只会用些阴私手段,没想到竟能在朝堂上步步紧逼,借着老七的名头,不动声色地夺走他最后的依仗。
三日后,青州的二十名工匠在秦掌柜商队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进了京城。为首的老工匠姓周,是赵晏的师傅,一手熬盐炼铁的本事出神入化。盐铁司的官员们本想刁难,却被周猛带着的御林军堵了回去——皇后有旨,“善待青州工匠,若有差池,严惩不贷”。
周师傅也不客气,一到盐铁司就提出三条改进法子:改用煤火熬盐,既节省柴薪又能提高产量;在铁矿里加草木灰,炼出的铁更坚韧;盐铁司的账册要分开记录,“产、运、销”各设一人掌管,互相监督。
这些法子看似简单,却精准地戳中了盐铁司的积弊。赵承的人想反对,却被周师傅一句话堵回去:“这是七殿下亲测有效的法子,难道你们比七殿下还懂盐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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