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白幡从梁上垂落,像一片浸了水的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赵瑞的灵柩停在殿中央,梓木的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与周围的素白孝服融成一片肃穆的白。宗室诸王跪在灵前,哭声震天,可若仔细听,便能辨出其中的虚与委蛇 —— 有人用袖口掩着哈欠,有人偷偷打量着跪在最前排的赵晏,还有人借着抹泪的动作,交换着眼神。
苏凝跪在赵晏身侧,手里的念珠转得飞快。紫檀木的珠子被摩挲得发亮,是赵瑞登基那年送她的,说 “见珠如见朕,能安神”。可此刻,她的心绪比殿外的寒风还要乱。眼角的余光瞥见安亲王的嫡子赵珩正对着果郡王使眼色,两人的手指在袖中比划着什么,不用猜也知道,是在盘算如何否定赵晏的继承权。
“时辰差不多了。” 苏凝低声对赵晏道,声音压在孝服的褶皱里,“抬棺前,他们定会发难,你记住,沉住气。”
赵晏的脊背挺得笔直,素白的孝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却掩不住眼底的坚定。他轻轻点头,指尖攥着的遗诏副本微微发颤 —— 那是苏凝昨夜给他的,上面 “传位于七皇子赵晏” 的字迹,此刻像烙铁般烫着掌心。
果然,负责司仪的宗人府令刚喊出 “起棺”,荣亲王就 “噗通” 一声跪到灵前,花白的胡子沾满泪水,哭声比谁都响:“先帝啊!您怎么走得这么急!您还没说,这江山该交给谁啊!”
他这一哭,原本就心不在焉的宗室们立刻找到了由头。果郡王跟着跪下,捶胸顿足:“荣王叔说得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可这继承人总得有个说法吧?老七在青州待了十年,连朝堂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凭什么当皇帝?”
“就是!” 赵珩立刻附和,眼睛却瞟着苏凝,“依我看,该从宗室里选个年长的暂代监国,等选好了新帝再说!”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是想让自己的父亲安亲王出山 —— 安亲王虽被圈禁,却在宗室里根基深厚,只要能出来,赵晏根本不是对手。
几个被安亲王拉拢的郡王纷纷点头,一时间,“选年长宗室监国” 的呼声盖过了哭声。张廷玉等几位老臣皱着眉想反驳,却被宗室们的唾沫星子堵了回去 —— 他们毕竟是外臣,在 “宗室议政” 的当口,说话终究不占理。
赵晏攥着遗诏的手更紧了,指节泛出青白色。他刚想开口,却被苏凝按住手背。她缓缓站起身,孝服的裙摆扫过金砖地,发出轻微的声响,却让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荣王叔,” 苏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您说先帝没说继承人?那这个,您该认识吧?” 她从袖中取出紫檀木盒,举过头顶,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盒上的凤凰锁扣,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宗人府令的眼睛亮了 —— 那锁扣是先帝的私印所制,全天下独一份。他连忙上前,颤抖着接过木盒,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明黄的绸缎上,赵瑞的笔迹虽因病重而虚弱,却依旧能认出 “传位于七皇子赵晏” 的字样,末尾的朱印鲜红如血,与宗人府存档的印鉴分毫不差。
“是…… 是先帝的亲笔!” 宗人府令的声音发颤,捧着遗诏的手像捧着千斤重担。
“假的!” 赵珩突然喊道,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这肯定是伪造的!苏凝早就想把持朝政了,老七就是她的傀儡!”
“傀儡?” 苏凝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赵珩,“去年青州大旱,是老七开仓放粮,救了三万人的命;今年江南水灾,是他让人修堤坝,保住了二十万亩良田。这样的‘傀儡’,比某些只会在家里克扣佃户的强多了吧?”
她转向果郡王,眼神陡然转厉:“果郡王,您去年强占的那百亩皇庄,佃户们的诉状还在本宫的案上,要不要念给大家听听?”
果郡王的脸 “唰” 地白了,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确实占了皇庄,还打死了两个反抗的佃户,这事他以为做得隐秘,没想到苏凝早就知道了。
“还有你,赵珩。” 苏凝的目光落在安亲王的嫡子身上,“你上个月让管家去北狄私贩战马,秦掌柜的商队可是看见了 —— 要不要把人证请来,跟你对质?”
赵珩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私贩战马是死罪,他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苏凝连这个都知道。他看着苏凝平静的眼神,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比传闻中可怕十倍 —— 她手里握着的,怕是不止这几件事。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刚才还叫嚣着 “选年长宗室” 的人纷纷低下头,生怕被苏凝点名。张廷玉等老臣暗暗点头 —— 皇后这招 “敲山震虎”,实在高明。
苏凝看着鸦雀无声的宗室,声音缓和了些:“先帝的遗诏在这里,盖着他的私印,有宗人府令和张大人作证。谁要是不信,可以去宗人府比对印鉴,去内阁查先帝的笔迹。”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赵晏身上,“但本宫要提醒诸位,这是先帝的遗愿,谁敢违背,就是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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