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恭敬地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醇厚的酒香在口中散开,带着丝丝甘甜。他放下酒杯,说道:“殿下,此酒清冽甘醇,不愧是金华佳酿。”
裕王微微一笑,眼神却透着审视:“申卿,你说徐高二人若能协作,只是朝堂之事,又岂会如此简单。倘若两人相争,你当如何?”
申时行心中一凛,知道这才是裕王真正想问的。他沉吟片刻,说道:“殿下,朝堂之上,政见不合实属正常。微臣以为,应以国事为重,摒弃私人恩怨。若两人相争,当有公正之士从中调解,以大局为念,权衡利弊,择善而从。”
裕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倒像是个和事佬。可若真到了不可调和之时呢?”
申时行额头的汗水隐隐渗出,他深吸一口气:“若到那时,只能凭陛下圣裁,以朝廷律法为准绳,明辨是非曲直。微臣自当恪守本分,听从陛下安排。”
裕王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扶手:“哼,说得轻巧。圣裁岂是那么容易,律法也有可钻之隙。申卿,你可别一味地做老好人。”
申时行忙俯身道:“殿下教诲,微臣铭记在心。微臣并非想做老好人,只是觉得凡事皆有转圜余地,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轻易激化矛盾。”
裕王目光深邃,盯着申时行:“那你且说说,若本王让你介入其中,你会站在哪一边?”
申时行心中大惊,深知这问题极难回答,稍有不慎便会惹来大祸。他伏地叩首,恭敬道:“殿下,微臣不敢有偏私之心。若殿下让微臣介入,微臣定当以中立之态,详察事情本末,依据事理与律法来行事。
若徐高二人皆有可取之处,微臣会尽力调和,促其为朝廷效力;若其中一人行事有违国法朝纲,微臣亦不会姑息。无论站在哪边,皆是以大明社稷、殿下的利益为出发点。”
裕王凝视着他,许久未语,屋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半晌,裕王突然大笑起来:“申卿不必如此紧张,本王不过是考考你。你这番话倒也中规中矩,有几分道理。如果本王必须要你选择一人坚持”
“高大人……” 申时行声音放缓,每一个字都像在冰面上谨慎行走,“确乃当世干城,国之柱石。其人心性,如砥柱中流,不偏不倚;其志气,更是直冲霄汉。朝中大臣论及肃卿公,无不言其心如赤金璞玉,忠勇冠绝百官,是真正能为君分忧、为社稷死谏的纯臣。其风骨,实乃我辈楷模。”
这番赞誉之词,听起来比评价徐阶时更为纯粹、更为推崇,几乎不掺杂任何修饰性的“沉稳”、“调和”之语。他纯粹在赞颂高拱的“刚”与“忠”。
“哦?纯臣?赤金璞玉?”裕王的声音低沉,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玩味似的探究,“如此说来,高肃卿行事雷厉风行,如金石交击,凛然生威,倒是不假。只是……” 他刻意停顿,目光扫过申时行面前碟中那块已被他抿食大半的糟鹅掌。
“金石刚硬,遇强则鸣,遇火则毁。此等禀性,用作刀锋可斩棘破甲,然…用作国之梁柱,立于湍流之中,终日迎风击浪,时日渐久……” 他的话音再次悠悠停下,仿佛留白才最具分量,只端起面前那杯重新斟满的金华酒,并不饮,只是轻轻摇晃着,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酒杯中漾出细碎的光。
申时行只觉得背上那层被压抑的冷汗似乎要沁出来。裕王这番“金石之论”,前半句肯定了高拱的锋芒可用,后半句却暗藏锋锐的机锋——刚极易折!
他立刻起身,深深揖了下去,姿态恭谨到了极点:“殿下明鉴万里!臣闻古语有云:刚不可久,柔不可守。金石虽坚,若常年置于惊涛狂澜之所,日夜击撞不歇,纵非外力折摧,其内质亦不免于无形无影间渐生裂隙,此…乃天道之常理,非人力所能全护。
肃卿公赤心为国,奋不顾身,然‘过犹不及’四字,圣人亦谆谆训诫。其刚烈秉性,能破积弊,树朝纲,威震奸佞;然有时失之圆融变通,于纷繁复杂之朝局,或有…有…一时激愤而失之周详权衡之忧。
其刚如刃,可斩荆棘亦可伤自身;其性如锋,能破坚甲,却也可能……刺破维系大局的丝线。” 申时行抬起头,目光诚恳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声音带着细微却清晰的震颤,“此乃臣下对高大人一片赤心之余,所忧之万一。非议其忠,实忧其刚!”
他将话题从对高拱人品的褒贬,巧妙地转向了对其行事风格“过刚”可能带来的潜在风险的担忧。既回应了裕王的“刚极易折”之喻,又将自己摘离于直接批判高拱本人的险境,只谈其做事方式在特定环境下的弊端。最后那句“非议其忠,实忧其刚”,更是点睛之笔,竭力将自己置于“担忧同僚”的立场。
裕王的目光在申时行头顶凝了一瞬。殿中烛火跳跃,在他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光影。他并未立刻表态,只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那杯中的涟漪渐渐平复,如同一潭复归死寂的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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