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应了一声,声音洪亮:“来了!”又转头对二冬说:“小爷,俺先去看看炼炉,等下再跟你细聊种菜的事——要是能种成,今年冬里就能让大伙吃上热菜了!”
“去吧,我也去看看。”二冬跟着站起身,往炼炉的方向走。田埂边的荒地里,几只灰雀落在枯草上啄食,见人来,扑棱着翅膀飞到了老榆树上,叽叽喳喳地叫。
田埂上的风带着泥土的腥气,还混着远处炼炉那边飘来的稻草味。苏文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手里攥着的枯树枝——树枝上还沾着土,地上的圈画得歪歪扭扭,可每一个圈,都像是柳镇人冬天饭桌上的陶碗,能盛着热乎的菜粥,不用再喝清汤。
他攥紧树枝,脚步走得更急了,粗布鞋子踩在土路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五特望着田埂上刚翻出的新土,眉头轻轻蹙了蹙:“亭长,柳镇这几片地刚垦出来,野菜少得很。等过几天去山里挖菜时,让大伙多挖些带根的——挖回来先别吃,栽进刚整好的地里,等它们扎了根活透了,往后只掐叶子,别碰根部,这样就能一茬茬采着吃。”
苏文连忙点头,把这话牢牢记在心里:“俺晓得了!到时候让赵大叔带着人,挖菜时都轻着点,绝不让他们把根弄断!”
“嗯。”五特转身看向柳镇西边的方向,那里的土路坑坑洼洼,被雨水冲得满是沟壑,“还有件要紧事——刚听往来的货郎说,西镇正往咱们这边修路,咱们得迎上去把路接起来,往后通商、运东西都方便。等西镇的路通了,再转头往我家黑山西村修,把两个地方连起来。”
苏文一听修路,眼睛顿时亮了,却又很快皱起眉:“修路是好事,可这路该咋规划?总不能凭着感觉挖吧?”
五特蹲下身,捡起块尖石头,在地上画了条长横线:“得按老辈传的法子来,先定‘基线’。明天让两个汉子各扛一根五尺长的‘表木’,表木下头削尖,再用墨斗在杆上弹条横线——一个人站在柳镇西头老槐树下,把表木插稳,另一个往西边走,走十步就停下来,拿块水平石(注:先秦至汉初常用简易水平仪,以石制凹槽盛水,水面齐平则表木垂直)对着表木上的墨线调直,再把杆插下去。这样一路插过去,表木连成的线就是路的正中线,绝歪不了。”
他又在横线上画了几个小圈:“定好线先‘相势’,看看哪有沟哪有坡,再动手‘填洼平坡’。浅沟就用附近的黄土和碎石头填,得按‘三土两石’的法子分层填——铺一层土就撒层碎石,每层都让汉子们扛着‘夯杵’(注:汉代以前修路常用工具,木质长杆下装石质夯头)夯三遍,夯到土面见不到松散颗粒才行,不然下雨一冲就塌。要是遇到陡坡,就顺着坡势挖‘盘道’,得修成‘之’字形,宽得能过两辆板车,拐弯的地方还得往外扩半尺,免得车辙卡着轮子转不开。”
苏文凑过去,指着地上的“之”字:“那路宽得留多少?用啥铺地面啊?总不能光填夯黄土吧?”
“路宽就按‘两车错行’算,从表木往两边各量三尺,总共六尺宽——够两个拉货的板车并排走,错车时车轮子碰不着。”五特在横线两边各画了条短线,“地面得铺‘垫层’和‘面层’:先捡些碎陶片、枯树枝铺在最底下,陶片尖朝上,树枝横着摆,能把土层架起来,防着雨水把土泡软;垫层上面再铺‘蜃灰黄土’(注:先秦至汉初常用路面材料,将蜃壳烧制成灰,与黄土按1:3比例混合),拌的时候得加些水,拌到抓一把能攥成团、松手不散的程度,铺上去再用‘石碾’(注:圆形石制碾盘,由牲畜拉动)碾五遍,碾到表面泛光,走起来就不沾泥,赶车的牲口也不容易打滑。”
他顿了顿,又指着线的两边补充:“还得在路两边挖‘泄水沟’,宽一尺,深半尺,沟底要比路面低三寸,顺着地势往低的地方引,下雨时水能顺着沟流走,路就不容易沤坏。规划路线时别瞎走,多跟着老辈人常走的‘蹊径’(注:乡间小路)走,这些路本来就少石头少深沟,能省不少力气——咱们现在修的是‘间道’(注:汉代以前连接村镇的道路统称),先求通,再求平,往后日子好了,再慢慢补修。”
苏文听得连连点头,伸手在地上的线路上比划着:“俺明白了!明天一早就让人砍表木、找夯杵,再分两组人——一组跟着表木线填沟平坡,一组去村头废窑捡碎陶片、烧蜃灰和黄土。等路线定好了,二冬小爷你去下一个镇时,俺这边准能把路基和垫层都弄好,就等铺蜃灰黄土了!”
五特看着他干劲十足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好。等路线规划妥了,我就动身去下一个镇找亭长说修路的事,争取让这条路能一直往西、往南连下去——路连起来了,各村的粮食、布帛才能换着来,柳镇往后的日子才能稳当。”
苏文拍着胸脯应下来,转身就喊来几个得力的汉子,把砍表木、调水平石、捡陶片的事一一吩咐下去。田埂上的风渐渐暖了,汉子们的脚步声、说话声混在一起,顺着表木即将扎根的方向,往西边的沟壑里传去——那是路的起点,也是柳镇往后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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