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深圳，金融海啸的余波像潮湿的霉味，渗进华烨电子厂每个角落。林烨站在吱呀作响的铁皮楼梯上，看着底下稀疏的流水线。几个女工正在打包最后一批MP3，纸箱上宝隆电子的logo刺眼得很。
林总，账上就剩二十万了。老赵把报表摊在掉漆的办公桌上，宝隆那边说，下个月订单减半。
林烨望向窗外。对面厂房的红字横幅在雨中晕开，像道血痕。他拉开抽屉，摸出父亲那本牛皮笔记。扉页上，1997年的墨水字迹已泛黄：风暴来时，修船不如造船。
转机来得意外。周六深夜，林烨在华强北淘零件时，被暴雨困在个手机维修摊前。摊主是个精瘦的年轻人，正对着台山寨机捣鼓。
大哥，这摩托罗拉V3咋刷系统啊？
早过时了。年轻人头也不抬，现在都玩安卓，智能机才是未来。
雨停时，林烨拎着袋零件回厂，脑子里却反复响着智能机三个字。周一的晨会上，他突然拍板：停产MP3，做手机。
会议室静得能听见老旧的空调噪音。老周先开口：林总，咱们要技术没技术，要牌照没牌照......
从MP4改起。林烨在白板上画着，触摸屏找代购，系统用开源的。
三个月后，第一台样机在组装线上诞生。粗糙的塑料外壳，触摸屏反应慢半拍，但能运行Java程序。林烨带着它跑遍华强北的柜台，换来的都是摇头。
转机出现在电子展。最后一天，林烨把展台搬到厕所门口，现场拆解手机。
全是国产芯片！他举着主板喊，深圳制造！
个中东客商驻足，试了试游戏功能，当场下单五千台。那晚林烨接到个电话：我雷军，你们系统优化得不错。
危机接踵而至。触摸屏供应商突然涨价，芯片被炒到天价。最致命的是，工商局来人封了仓库，说涉嫌走私。
宝隆搞的鬼。老赵打听到。
林烨抱着账本直闯海关。在稽查科，他拍出三年报关单：每颗螺丝都有来历。
风波平息时，现金流已断。山本一郎就在此时出现，这个父亲旧友如今是创投基金顾问。
林桑，我看好智能手机。山本推过合同，我们控股，注资两千万。
林烨摩挲着父亲笔记的毛边。最后一页有行小字：命脉不可授人以柄。他轻轻推回合同：华烨可以合作，不能易主。
真正的转机很朴素。个大学生投诉WIFI断线，林烨上门排查是路由器问题。修好后学生说：你们要做智能机，我肯定买。
回厂路过腾讯大厦时，LED屏正滚动移动互联网标语。林烨突然开窍——手机不该是功能机，而是入口。
2010年元旦，智能机项目启动。最难时团队睡实验室，靠方便面度日。半年后华烨1号下线，雷军特意送来优化版MIUI。
量产前夜，屏幕商突然违约。老周红着眼冲进车间：宝隆加价包圆了全部产能！
林烨沉默地拨通比亚迪电话：王总，听说你们屏幕线闲置？
宝隆也找过......
我要五千套，现金现结。
这场豪赌赢了。比亚迪屏虽参数普通，但功耗更低，反成了续航卖点。华烨1号成爆款时，宝隆越南工厂正闹罢工。
王经理再登门时，名片印着宝隆代理事业部。
林总，我们想代理华烨。
林烨把名片压在水杯下：代工的时代过去了。
新厂房落成那天，林烨站在观景台看灯火蔓延。老赵送财报来时，他正翻父亲笔记。研发投入栏的数字，比利润高出20%。
值得。他对着夜空轻声道。远处，宝隆的招牌已熄灭，而华烨的霓虹刚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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