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侍卫房的油灯昏黄如豆,灯芯爆出的火星时不时照亮墙壁上悬挂的刀枪,将它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排张牙舞爪的鬼魅,在墙上扭曲蠕动。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铁腥味和淡淡的松烟墨味,混合成一种属于军营的独特气息。
纥干承基正弯腰给侍卫分发甲胄,指腹在冰凉的铁甲上划过,那些甲胄的边缘还带着新磨的寒光,刃口锋利得能映出人影。这些甲胄是昨日从府库 “借” 来的,借据上写的是 “操练所用”,但府库的库吏看着他时,眼神里的疑惑像针一样扎人。
“都给我仔细着点!”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严厉,试图掩盖心底的不安,唾沫星子溅在面前侍卫的脸上,“三月初三夜里,手脚麻利些,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给我记牢了!出了岔子,谁也别想活!”
张彪接过甲胄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纥干承基的手背,像摸到了一块浸了水的海绵。惊得纥干承基猛地缩回手 —— 那手心里全是冷汗,把甲胄的皮带都浸湿了,皮带的铜扣上沾着汗水,泛着湿漉漉的光。“统领,您没事吧?” 张彪的声音里带着怯意,他从未见过一向沉稳的纥干承基如此失态,那眼神里的慌乱像被追打的兔子。
纥干承基摆摆手,正要呵斥,喉咙里却像卡了块痰,发不出清晰的声音。门外突然传来内侍尖利的嗓音,像一把破锣划破了侍卫房的沉闷:“纥干统领,陛下深夜召见,即刻入宫!”
“咯噔” 一声,纥干承基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猛地向上提了提,差点跳出嗓子眼。深夜召见?这个时候?他强装镇定地整了整衣襟,甲胄的铜扣硌得肋骨生疼,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红印。“知道了,这就来。” 转身时,袖管扫过案上的甲胄清单,纸页哗啦啦散落一地,像一群惊飞的鸟,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
从东宫到甘露殿的路,平日里半个时辰就能走完,今夜却像走了整整一夜。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每一声 “咕噜” 都像敲在纥干承基的心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发颤。他掀起车帘一角,冷风灌进车厢,吹得他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看见沿途的禁军比往日多了三倍,个个神色肃穆,手按刀柄,铁甲在月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像一道道不可逾越的墙,将整个皇城围得水泄不通。
踏入甘露殿时,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浓郁得有些发腻,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李世民坐在案后,烛火从他头顶照下来,将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锐利的眼神,像蛰伏的猛兽,随时准备扑上来撕碎猎物。案上的青铜香炉里,香灰积了厚厚的一层,像一座小小的坟丘。
“纥干承基,你可知罪?” 李世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纥干承基的耳膜上,震得他头晕眼花。
他慌忙跪倒,膝盖在金砖上磕出闷响,骨头像是要裂开一样疼。“臣…… 臣不知陛下何意,臣一向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连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
“恪尽职守?” 李世民冷笑一声,案上的密报被他推了过来,纸张在案上滑动发出 “沙沙” 声,“你将玄武门守卫全换成自己的心腹,是何用意?难道禁军里就没有其他人可用了?”
纥干承基的目光扫过名单,那些熟悉的名字像一把把尖刀刺进他的眼睛,脸色瞬间白了三分,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陛下,臣…… 臣是为了加强防卫,近日听闻有贼寇出没,臣怕惊扰圣驾,才…… 才选了些信得过的人手……” 他的话语结结巴巴,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李世民。
“贼寇?” 李世民的手指重重叩在案上,紫檀木的案面发出 “笃” 的一声,“那你倒说说,为何要用东宫的口令‘天保九如’?难道禁军的口令还配不上你的心腹?”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穿了纥干承基的伪装,让他无所遁形。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有个东西在嗓子眼里来回窜动,半天说不出话来。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水渍还在慢慢扩大。“臣…… 臣一时糊涂,觉得这口令吉利,又好记,便…… 便擅自换了……”
“糊涂?” 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声惊雷在殿内炸响,“你与东宫走得如此之近,三日两头往东宫跑,是去做什么?难道禁军统领的差事还不够你忙的?”
纥干承基的脑子飞速转动,像一团乱麻在里面搅来搅去,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臣…… 臣是去请教太子书法,太子的飞白体堪称一绝,臣仰慕已久,想…… 想多学点东西……”
“书法需要带装兵器的长盒子?” 李世民将赵虎的供词扔在他面前,纸页 “啪” 地打在他脸上,带着风的力道。“张彪是你的心腹吧?他半月内采买五十斤硫磺,是给你练字用的?还是给你炼丹修仙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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