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子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他有些愕然地看向韩惊戈,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上下打量着对方,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亓伯?叫得这么亲热?看来你们挺熟啊?”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而且......韩大督司,你似乎很关心这老头儿啊?咱们可是客人,花了银钱来吃喝的,哪有让客人干坐着等掌柜睡觉的道理?难不成......这亓伯是你家什么亲戚?远房表叔?还是......”
韩惊戈沉默了片刻,目光越过浮沉子,投向了柜台后那个蜷缩着的、呼吸均匀的佝偻身影。
火塘的光映在他冷硬的侧脸上,似乎柔和了几分棱角。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温情?
他转回头,正视着浮沉子,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一字一句地说道:“虽无血亲之缘,但亓伯......是我韩惊戈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敬重,也是最后一个......牵挂的长辈了。”
浮沉子闻言,眯缝起了眼睛,像是品味着什么似的砸吧砸吧嘴,脸上的戏谑之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的兴趣。
“你唤他为长辈?啧啧......这倒是稀奇了。说来听听,你们之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韩惊戈似乎并未打算隐瞒,他目光再次投向酣睡的亓伯,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声音低沉而缓慢。
“亓伯他......以前可不是开这破酒馆的。”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他出身行伍,是个久经沙场、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千夫长。”
“千夫长?”浮沉子微微一怔,显然有些意外,追问道,“既然是个领兵千人的千夫长,也算军中栋梁了,怎么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在这荒郊野外开这么个勉强糊口的小酒馆?”
韩惊戈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浮沉子,反问道:“你既知我父之名,可知我父亲......韩之玠,最初是做什么的?”
浮沉子闻言,“嘁”了一声,不过神情却收敛了之前的轻浮,多了几分真正的敬重之意,正色道:“自然知道。当年宛扬两地暗影司的正督司韩之玠韩大人,谁人不知?”
“镇东将军孙骁降而复叛,围困宛阳城,危难之际,是令尊大人与萧元彻大公子萧明舒,舍命掩护萧元彻主公撤退,最终壮烈殉城。是个铁骨铮铮、忠义无双的真汉子!道爷我虽是个方外之人,也佩服得紧!”
韩惊戈点了点头,脸上掠过一丝深刻的悲伤与沧桑,他放在桌上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微微发白。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
“先父韩之玠......并非一开始就是暗影司的人。最初,他也是行伍出身,是追随萧元彻主公南征北讨的一方部将,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军功。”
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这茅草屋顶。
“只是后来,大公子萧明舒慧眼识珠,创立暗影司,需要心思缜密、办事稳重可靠之人。他相中了先父,认为他是难得的人才。先父这才......投身暗影司,直至最后......”
浮沉子听得入神,不禁点了点头,感慨道:“原来如此......不曾想,先令尊竟还有这般驰骋沙场的过往。”
韩惊戈的目光再次温柔地落回柜台后那安详的睡颜上,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而亓伯......就是当年先父为部将时,他麾下的亲卫。凭着赫赫军功,一步步升迁,直至千夫长。他是先父最信任、也是最倚重的老部下之一。”
浮沉子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看向亓伯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同的意味。
“原来是故人之子......看来,这位亓伯老丈,对你定然是极好的了?”
韩惊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有感激,有温暖,也有深深的心疼。
“亓伯......他一生未娶,也无儿无女。”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自先父殉难后,他便将我视若己出。我从......我从外面返回京都之后,一直与他有走动。他见我......”
韩惊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条冰冷的精钢左臂,语气低沉下去。
“他见我断了这条胳膊,背地里......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所以,我常来这里。这里......比在我那早已被无数眼睛盯着的家里,要随意,要方便得多。更重要的是......这里很安全,无人知晓。”
浮沉子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韩惊戈话语中那份沉重的依赖与不易流露的脆弱。
他沉吟片刻,又忍不住问道:“那......既然亓伯出身行伍,又是千夫长,为何不在军中继续效力,反而......辞了军职,落魄至此,开了这样一间......风雨飘摇的酒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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