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嘶哑破碎的呐喊,裹挟着冰冷的泥腥气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翻滚的浊浪和震耳的雨声中砸开短暂的寂静!
老杨头佝偻的身影僵在齐膝深的泥水里,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沾满泥浆的老脸上,那层木然的绝望如同干裂的泥壳,被狠狠震碎,露出底下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锄头柄,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浑浊的雨水混着泥浆,顺着他深刻的皱纹不断流淌。
“哐当!”
李婶手中那把豁口的旧铁锹脱手掉入浑浊的积水里,溅起一片泥点。她布满雨水泪水的脸猛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死寂的眼底如同熄灭的炭火被猛地投入氧气,骤然爆发出一点微弱却炽热的火星!她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冻得瑟瑟发抖、哭得几乎脱力的女娃,布满冻疮裂口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了孩子单薄的湿衣里。
张瘸子一直麻木堆砌石头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沾满泥浆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那条支撑身体的残腿在冰冷的泥水中微微颤抖。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那条完好的腿深深陷入泥沼,整个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维持着平衡,布满红血丝的独眼穿透厚重的雨幕,死死盯住泥泞中那个枯槁残破、却如同指向标般的身影。
合力……大渠……废沟……
这几个字眼,带着滚烫的力度,狠狠撞进他们被绝望和冰冷泥水浸泡得近乎麻木的心湖!
短暂的死寂被更汹涌的雨声和洪水咆哮填满。但那股冰冷的、各自为战的绝望气息,却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合……合力?”老杨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巨大的迟疑和茫然。他下意识地望向自家那片早已没顶的菜地,又望向李婶和张瘸子家同样翻滚的泽国,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亮光,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疑虑取代:“挖大渠……引到废沟……这……这法子……” 他用力地吞咽了一口混着泥腥味的雨水,声音艰涩,“谁……谁懂这个?!挖错了,水引不过来,反倒把咱剩下的这点地也冲了咋办?!”
李婶眼中的火星也摇曳了一下,巨大的无助感再次涌上心头。她看着沈微婉,又看看自家屋后那不断倒灌的浑浊水流,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是啊……婉丫头……这……这水势太凶了……挖渠……引水……这得懂行的人来啊!咱们……咱们种地的,哪懂这个……”
张瘸子没说话,只是用那只布满红血丝的独眼死死盯着沈微婉,又缓缓扫过村后荒丘的方向,那条残腿在泥水中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沾满泥浆的脸上肌肉紧绷着,透着一股深沉的忧虑。
合力引水,道理谁都懂!
可这滔天的洪水,这复杂的地势,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引水渠!
稍有不慎,就是引狼入室,雪上加霜!
他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大字不识几个的穷苦人,谁懂水利?谁敢担这个责?!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沈微婉枯槁的脸庞,泥浆混着血水顺着额角的伤口流下,带来冰冷的刺痛。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孤注一掷的灵光在众人巨大的疑虑和恐惧中疯狂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不能退!
退一步,就是彻底沉沦,万劫不复!
她枯槁沾满泥浆的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泥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断裂的肋骨处痛楚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她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探针,急速地扫过一张张被雨水冲刷、布满疑虑和恐惧的脸!
谁懂?
破瓦村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谁懂水利?!
记忆的碎片在冰冷的泥水和剧痛中飞速闪回!
村尾……
那片靠近荒丘、最偏僻的角落……
那间低矮破败、几乎被藤蔓吞噬的土屋……
那个总是沉默寡言、拖着一条跛腿、背着猎弓独来独往的身影……
老猎户——孙伯!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骤然跃入脑海!
据说……
沈微婉枯槁沾满泥浆的嘴唇剧烈地翕动了一下,深陷的眼窝里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据说他年轻时,不是猎户!
据说他走过南闯过北!
据说他见过大江大河,修过堤坝码头!
那些被村人当做奇谈怪论的、关于孙伯“见过世面”的只言片语,此刻如同穿透厚重铅云的闪电,狠狠劈开了眼前的迷雾!
“孙伯——!!!”
一声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的呐喊,猛地从沈微婉唇间迸发!瞬间压过了雨声和众人的疑虑!
她枯槁沾满泥浆的手臂猛地抬起,带着一种指向希望之源的决绝,狠狠指向村尾荒丘的方向!
“村尾——!孙伯——!”
“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
“他懂——!他一定懂——!”
沈微婉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老杨头、李婶和张瘸子,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锤,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力量,狠狠砸在冰冷的雨幕和翻滚的浊浪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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