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瓦村终究是个不大的地方,东家长西家短的消息,传得比风还快。沈微婉两次回到那久无人烟的村尾老屋,又是清扫又是祭拜,动静虽不算大,却也未能完全避开村人的耳目。尤其是她如今衣着体面,气度沉稳,与记忆中那个瘦弱沉默的童养媳判若两人,更是引人议论。
这风声,几经辗转,终究还是吹进了沈大那破败不堪的耳朵里。
沈大自败光家财、妻子钱氏跟人跑后,便彻底沦为了村中的破落户。原先那点变卖祖产得来的银子,早就在赌坊和酒馆里挥霍一空,如今住在村头一间废弃的窝棚里,靠着给富户做点最下等的短工,或是沿街乞讨,饥一顿饱一顿地混日子。他早已麻木,浑浑噩噩,只知今日酒,不管明日粮。
然而,“沈微婉赎回了祖屋”这个消息,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脑海。
起初他是不信的。那个被他视为累赘、随意打发出门的妹妹,那个在赵家受尽磋磨的童养媳,怎么可能有本事赎回家产?那得多少银子?但传话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描述沈微婉如何穿着干净的细布衣裳,带着个伶俐的儿子,如何雇了车来,如何仔细打扫那破屋子……
沈大那颗被酒精和落魄浸泡得近乎死寂的心,猛地活络起来,随即涌上的,是难以抑制的狂喜和贪婪!
她能赎回祖屋!她哪来的钱?定然是发了大财了!是了,听说她在镇上开了食铺,生意红火,还和县里的大酒楼有来往……沈大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睛里迸射出饿狼般的光芒。他是她亲哥哥!是沈家的长子!这祖屋本该有他一份!如今妹妹发了财,怎能不接济他这个穷困潦倒的亲兄长?那赎屋的钱,合该分他一半……不,大半才对!没有他当年“成全”,她能有今天?
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窝棚,也顾不得收拾自己那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尊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沈微婉!去找他那“发了财”的妹妹!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得了消息的人,也正心思活络地朝着青溪镇赶来——正是那据说“跟人跑了”的钱氏。
钱氏当年卷了最后一点细软跟个货郎跑了,原指望能过上好日子,谁知那货郎也是个没担待的,没两年就将那点钱财挥霍干净,对她非打即骂,最后竟将她撇在半路,自己跑了。钱氏无奈,只得灰溜溜地又摸回了邻近的村子,靠着给人缝补浆洗,或是做些不清不楚的勾当,勉强糊口。她比沈大好些,至少还能维持个表面光鲜,但内里的窘迫,只有自己知晓。
听说沈微婉竟有能力赎回祖屋,钱氏先是一愣,随即那刻薄算计的性子便占了上风。好啊,那小贱人倒是出息了!当初在赵家时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没想到离了赵家,反而抖起来了?赎祖屋?哼,那本是沈家的产业,她钱氏好歹也曾是沈家的媳妇,凭什么好处都让沈微婉一个人占了去?她得去说道说道,怎么也得从里头刮下层油水来!
这两人,一个从破瓦村的窝棚出发,一个从邻近村子的陋居动身,怀着同样贪婪的心思,一前一后,竟都舔着脸,摸向了青溪镇的“安食铺”。
这一日,正值午后,店里刚送走一波吃午饭的客人,稍显清闲。沈微婉正在柜台后核对上午的账目,安儿则在角落里的小桌上安静地练字。阳光透过格扇,暖融融地照在擦得发亮的地面上,店内弥漫着食物残留的温暖香气和淡淡的墨香,一片安宁祥和。
就在这时,一个畏畏缩缩、浑身散发着酸馊气味的黑影,堵住了店门口的光线。
沈微婉下意识抬头,待看清来人那熟悉又陌生的、写满落魄与贪婪的脸庞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毛笔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是沈大。
他比记忆中更加不堪了。头发花白杂乱,如同枯草,脸上布满皱纹和污垢,眼袋浮肿,眼神却像钩子一样,死死钉在沈微婉身上,以及这间整洁亮堂的店铺上。他那身破烂的衣衫几乎无法蔽体,露出下面黑黄的皮肤,脚上的草鞋也破了大洞。
“微……微婉……”沈大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实则谄媚扭曲的笑容,“是……是大哥我啊……”
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带着长期酗酒后的浑浊。
店内的安宁气氛瞬间被打破。角落里的安儿也停下了笔,有些害怕地看着门口那个形容可怕、眼神不善的人,下意识地朝母亲身边靠了靠。
沈微婉的心在最初的震动后,迅速冷硬下来。她放下笔,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大,没有回应他那声“大哥”,只是冷冷地问:“你来做什么?”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久别重逢的激动,更没有半分对兄长的亲情,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戒备。
沈大被她这态度噎了一下,但巨大的贪念支撑着他。他往前蹭了两步,那股浓重的气味也随之弥漫开来,引得店里仅有的两位客人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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