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重新划下一道深深的横线。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渗出血珠,混入泥土。她蘸着血和泥,在横线上方,重新刻下:
**日食半升。**
这一次,她不再粗暴换算。她要用最笨的、最原始的方法——数!
她再次抓过那个豁口大碗。火光下,她极其小心地、近乎虔诚地,用碗舀起平平的一碗粟粒。然后,她将碗放在火堆旁最亮的光圈里。她跪坐下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碗里灰扑扑的粟粒。
伸出枯瘦的、指甲翻裂的手指,开始一粒、一粒地数。
“……一、二、三……”
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的血沫。
粟粒细小如沙,灰扑扑的颜色在火光下极易混淆。数到几十粒,眼睛就开始发花,指尖也开始颤抖。数乱了,重来。再数乱,再重来。汗水沿着她的太阳穴滑落,滴进碗里,瞬间被干瘪的粟粒吸收。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终于,数完了一碗。一共多少粒?她记不清了!脑子早已被疲惫和绝望搅成了一锅粥!她只能凭借模糊的记忆,在泥地上划下一道代表“一碗粒数”的刻痕。然后,她将碗里的粟粒倒回瓮中,重新舀一碗,再数!
一遍!又一遍!
火光摇曳,将她的影子在土壁上拉扯成各种诡异的形状。窑洞里只剩下她嘶哑到几乎无声的计数声,指甲划过泥地的沙沙声,以及粟粒倒入瓮中发出的、如同生命流逝般的簌簌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柴火即将燃尽,火光变得微弱摇曳时,李青禾终于停下了机械的计数。她面前的地上,刻着几道代表不同碗粟粒数量的刻痕(虽然她早已记混了哪道是哪碗)。她趴在地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些混乱的刻痕,试图找出一个平均的、大概的数字。
半升粟……大概……大概多少粒?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如同塞满了滚烫的沙砾。最终,一个极其模糊的数字浮现出来:大约……两千粒?或者……一千五百粒?她无法确定!巨大的不确定感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放弃了精确。她只能再次凭借一种绝望的本能,取了一个极其保守、甚至苛刻的数值:就算它……两千粒吧!
那么,一天吃半升,就是两千粒粟。
七十八斤粟有多少粒?她需要知道一斤粟有多少粒。她再次舀起一碗,称重,再数粒数……这个过程的混乱和煎熬,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点神智。
最终,在火光即将彻底熄灭、黑暗重新吞噬窑洞的前一刻,李青禾用沾着血泥的指尖,在冰冷的地面上,划下了最后一行歪歪扭扭、如同垂死者遗言般的算式:
**七十八斤粟 → 约……无数粒(一个混乱模糊的划痕)**
**日食两千粒 → 可食天数:?**
算式没有结果。只有一个大大的、扭曲的问号,如同一个黑洞,吞噬了所有的计算,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希望。
她呆呆地跪坐在彻底黑暗下来的窑洞里,面前是那堆早已熄灭、只剩一点暗红余烬的火堆灰,和地上那片被指甲刮擦得一片狼藉、刻满混乱数字和问号的泥地。怀里抱着那个冰冷的、装着灰扑扑秕谷的粗陶瓮。
七十八斤。日食半升。到底能撑多少天?
没有答案。只有无边的黑暗,和瓮中散发出的、越来越浓烈的、如同坟墓般的陈腐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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