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田埂如同寒铁,汲取着李青禾枯槁身体里最后一丝热气。腹腔深处那团来自南瓜籽的冰冷钝痛,如同生了根的铁蒺藜,死死楔在空瘪的胃袋壁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她佝偻着背,深陷的眼窝失焦地望着前方。
惨白的日头悬在灰蒙蒙的天幕上,吝啬地洒下冰冷的光线。河滩地上,那架用枯树枝搭成的、歪歪扭扭如同垂死巨兽骨架的晾晒架上,一片片破碎的、厚薄不均的金黄色南瓜片,在凛冽的寒风中微微颤抖。边缘卷曲,表皮被风干得紧绷,失去了初劈开时那诱人的、如同凝固蜜糖般的光泽,呈现出一种干枯的、近乎灰败的暗黄。它们静静躺在粗糙的枯枝上,像无数片被强行剥离、钉在刑架上的金色鳞甲,无声地承受着风沙的抽打和日光的曝晒。这便是她填平粮赋窟窿的唯一指望,是她和小树熬过催命春天的唯一筹码。每一片干枯的暗黄,都浸透着她溃烂双手的血污、腹腔深处冰冷的剧痛和那场笑着流泪的巨大风暴。
活下去……守着这些干片……等粮吏……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残破的意识,如同一根细若游丝的线,勉强维系着她与这冰冷世界的联系。她枯槁的身体纹丝不动,如同一尊被风沙侵蚀殆尽的石雕,只有腹腔深处那持续不断的、冰冷的绞痛,提醒着她残存的生命。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带着一种刻意放轻却又难以掩饰急促的脚步声,猛地刺破了河滩地的死寂!
不是王老拐那破锣嗓,也不是催命铜锣的刺耳喧嚣。这脚步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好奇与某种急切的气息。
李青禾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目光越过低矮的田埂,投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身影出现在河滩地边缘的土路上。
是周娘子。
村里开杂货铺的胖掌柜周大富的婆娘。不同于村里其他妇人常年灰头土脸的麻木,周娘子总是收拾得相对齐整些,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脸上也常带着一种商贾之家特有的、精明的和气。此刻,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靛蓝夹袄,臂弯挎着一个盖着蓝布的小篮子,脚步匆匆,却又带着几分迟疑,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飞快地在河滩地上扫视着。当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那片歪歪扭扭的枯树枝架上、那些在寒风中颤动的暗黄色南瓜干片上时,那双精明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喜!
她猛地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晾晒架前!甚至顾不上河滩地上残留的麻水恶臭和碎瓷的粉尘气息,也顾不上捂鼻子。她弯下腰,凑得极近,鼻翼翕动,贪婪地嗅着风干南瓜片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混合着泥土清甜和阳光晒炙后的独特干香!那双因常年拨弄算盘而略显粗糙的手指,极其小心地、近乎颤抖地捻起一片边缘破碎的南瓜干片!
“老天爷!”周娘子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撼和一种捡到宝的狂喜!“真……真是南瓜干?!还是黄瓤老瓜晒的!这品相……这干香!”
她将那干片凑到眼前,翻来覆去地仔细端详,仿佛在鉴赏一块稀世美玉。干片上残留着李青禾笨拙切割的痕迹,边缘破碎,厚薄不均,甚至沾染着些许河滩地的尘泥,但在周娘子眼中,这却成了“纯手工”、“无掺假”的绝佳证明!
“啧啧啧!”她啧啧称奇,眼里的精光几乎要溢出来,“干透了!一点霉味都没有!闻着就扎实顶饱!好东西!真正的好东西啊!”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射向田埂上那个如同石雕般枯槁的身影,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李……李娘子?这……这南瓜干是你晒的?老天爷!你咋有这本事!这荒滩地上,能种出这么好的老南瓜?还能晒得这么干透?”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腹腔深处那冰冷的钝痛在无声地提醒着她。周娘子那灼热的目光和狂喜的语气,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冰壁,模糊而遥远。
周娘子见她不答,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又捻起几片干片,凑在鼻子下深深嗅闻,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满足。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将臂弯里那个盖着蓝布的小篮子往田埂边一放,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李青禾面前,声音压低了,却带着一种更加迫切的、如同地下交易般的紧张:
“李娘子!跟你商量个事!你这南瓜干,卖不卖?我全要了!”她生怕李青禾听不清,又凑近了些,一股混合着头油和廉价脂粉的气息扑面而来,“五十筐!我给你五十筐的价!现钱!现钱结算!”
五十筐?!
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周娘子口中喷出的热气,狠狠烫在李青禾早已被剧痛冰封的神经上!巨大的错愕瞬间压倒了腹腔深处的钝痛!她布满血丝、深陷的眼窝难以置信地瞪大!枯槁的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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