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的清明,汴京城里下着黏腻的春雨,雨丝织成灰蒙蒙的网,把街上的行人都裹得脚步匆匆。州桥南头的老槐树下,一个青布棚子孤零零支着,棚下摆着张旧木桌,桌上放着个裂纹的龟壳、一束干枯的蓍草,还有本摊开的麻纸账簿——这是水镜先生的卦摊。
水镜先生穿件洗得发白的道袍,头发用木簪挽着,手里转着两枚铜钱,眼睛却没看铜钱,只瞟着路过的行人。他身边的小书童钱紧,才十二岁,攥着支炭笔,鼻尖冻得通红,正对着账簿嘀咕:“先生,这雨下了三天,咱们才赚了二十七文钱,连买两个炊饼都不够。要不咱收摊吧?”
水镜先生没应声,突然眼睛一亮,朝街口努了努嘴:“看那个穿蓝绸衫的,脚步沉,眉头皱,左手攥着袖管——是个有钱的主儿,而且心里犯愁。”
钱紧顺着看过去,果然见个二十来岁的公子,穿着浆洗得发亮的蓝绸衫,手里捏着个油纸包,脚步磨磨蹭蹭,像是有心事。他刚要喊“算卦测字”,就被水镜先生拽住了:“别急,等他走过来三步再开口。雨天路滑,人走三步就得停脚稳重心,这时候说话,他最容易听进去。”
果然,那公子走到棚子前,果然停下脚步,跺了跺鞋上的泥。水镜先生这才慢悠悠开口:“公子面带忧色,莫不是为了文书之事烦心?”
那公子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先生怎么知道?”
水镜先生笑了笑,指了指他手里的油纸包:“包上印着‘文房斋’的戳,您攥得紧,纸都皱了,定是刚买了笔墨纸砚,却写不出满意的东西。再看您眉头,锁在印堂下,是文书阻滞之相——怕不是要写的东西,关系到前程?”
这话正说到公子心坎里。他是个秀才,名叫周文彬,要给知府写封荐书,可写了三稿都觉得不对,怕误了前程,正犯愁。当下就拉了张凳子坐下:“先生真乃神人!您帮我算算,这荐书写得成吗?要多少钱,我都给!”
钱紧赶紧把账簿翻到新的一页,等着记卦金。水镜先生却没提钱,拿起龟壳晃了晃,哗啦啦响,倒出三枚铜钱:“公子先别急,我给您占一卦——乾为天,坤为地,您这卦是‘困龙得水’,本是吉兆,可卦象里藏着个‘阻’字,是笔锋不对,没写到知府心坎里。”
周文彬急了:“那怎么办?知府后天就要动身,我今日必须把荐书交上去!”
“也不是没办法。”水镜先生从桌下摸出一沓黄纸,纸上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这是‘文昌符’,您回去把符烧了,灰掺在墨里写字,笔锋自会通顺。而且这符是我昨日刚开过光的,沾着清明雨的灵气,比寻常符灵验三倍。”
钱紧在旁边小声提醒:“先生,这符昨天还是您裁的黄纸,今早才画的……”话没说完就被水镜先生瞪了一眼,赶紧把后半句咽回去,在账簿上写:“文昌符一张,定价二百文。”
周文彬却没怀疑,一把抓过符:“二百文?不贵!我这就回去试试!”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两块碎银子,足有三百文,塞给水镜先生,“多的是谢礼,若真能成,我再来给先生送匾!”
等周文彬走了,钱紧才挠着头问:“先生,那符真有用?要是他写不好,回来找咱们算账怎么办?”
水镜先生把银子揣进怀里,拿起账簿翻了翻,笑着敲了敲钱紧的脑袋:“傻小子,这符有用没用,不在符本身,在周文彬心里。他信这符灵验,写字时就有底气,笔锋自然稳了——就算写得一般,知府看他态度诚恳,也不会太为难。退一步说,就算真不成,他也只会怪自己心不诚,不会怪符。”
他指了指账簿上的“成本”栏:“黄纸一文钱一张,朱砂两文钱能画十张,这张符成本才三文,卖二百文,净赚一百九十七文。这就是‘玄学生意’的门道:卖的不是纸,是安心;赚的不是钱,是人心的焦虑。”
钱紧似懂非懂,刚把账簿收起来,就见个老妇人挎着篮子路过,篮子里装着几个干馒头。老妇人脚步蹒跚,路过卦摊时,忍不住往棚子里瞟了一眼。水镜先生见状,朝钱紧使了个眼色,钱紧赶紧递过一个刚买的炊饼:“老夫人,雨大,吃个饼挡挡饥。”
老妇人接过饼,眼圈红了:“多谢先生,多谢小相公。我儿子去江南做生意,三年没回来了,我就想问问,他还活着吗?可我没钱算卦……”
水镜先生摆摆手:“没钱也能算。您把儿子的生辰八字说给我,我给您测测。”等老妇人报了八字,水镜先生掐着手指算半天,笑道:“老夫人放心,您儿子是‘驿马星动’,这几年在江南赚了钱,只是路上遇着风浪,耽搁了回程。不出三个月,准能带着钱财回家。”
老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钱紧不解:“先生,您怎么不赚她的钱?咱们刚才赚的三百文,够买不少炊饼呢。”
“傻小子,这叫‘长线生意’。”水镜先生望着老妇人的背影,“她儿子要是真回来了,会觉得我算得准,不仅会来谢我,还会把街坊邻居都带来;就算没回来,她也会念着咱们的好,逢人就说水镜先生是善人。这口碑,可比赚几文钱值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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