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母女俩的哭声持续了很久，才渐渐转变为压抑的抽泣。
秀娥松开一些怀抱，但双手依旧紧紧抓着女儿的胳膊，仿佛生怕一松手，女儿就会再次消失。她泪眼婆娑地、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小满，手指颤抖地抚过她消瘦的脸颊。
“瘦了……瘦了这么多……身上还有没有伤？啊？让妈看看……”秀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说着就要去掀小满的衣服。
小满连忙按住母亲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妈，没事了，都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就是还有点没力气。”
她拉着母亲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依偎在母亲身边，像小时候一样，紧紧靠着那温暖而熟悉的身躯。
“他们……那些领导，没亏待你吧？吃的住的还习惯吗？有没有人欺负你？”秀娥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满是担忧。
“没有，妈，赵叔叔和陈教授他们对我都很好，吃住都很好，就是……就是伙食太清淡了，我想你做的酸汤鱼了。”小满靠在母亲肩上，嗅着那让她心安的味道，撒娇地说道。
“清淡点好，养身体！”秀娥立刻说道，随即又心疼地搂紧女儿，“等回去了，妈天天给你做！想吃什么妈都给你做！把你掉的肉都补回来！”
“嗯！”小满用力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秀娥看着女儿的笑容，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她不是傻子，女儿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那过分苍白的脸色，那起身走动时依旧能看出的虚浮脚步，还有眼神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沉淀，都告诉她，女儿经历的，绝不仅仅是“执行特殊任务”那么简单。
她想起了女儿离开前那段日子家里的诡异事件，想起了女儿身上那若隐若现的金光，想起了那个叫龙阿婆的苗巫说过的话……还有，这次来接她时，那些神情严肃、装备精良的“领导”们，以及这个处处透着不寻常的“招待所”……
她的女儿，恐怕是卷入了一场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极其危险的事件当中。
想到这里，秀娥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声音哽咽：“小满……你跟妈说实话……你这次……是不是差点……差点就回不来了？”
小满的身体微微一僵。
她抬起头，看着母亲那充满了恐惧和后怕的眼睛，知道瞒不过去。她也不想再对母亲撒谎。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嗯……是有点危险……不过，都过去了，妈。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但秀娥还是从她那瞬间黯淡了一下的眼神中，捕捉到了那隐藏在深处的惊心动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秀娥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她一把将女儿再次搂进怀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都是妈没用……都是妈没保护好你……让你一个人去承受这些……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妈可怎么活啊……”
母亲的哭声充满了自责和无力感，像针一样扎在小满的心上。
她反手抱住母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小时候母亲安慰做噩梦的她一样。
“妈，你别哭了，不怪你，真的。”小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后的通透和坚定，“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躲不掉。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奶奶留下的力量，有龙阿婆的帮助，还有……还有妈妈你给我的勇气。”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做了我必须做的事情，保护了我想保护的人……也包括妈妈你。所以，我不后悔。”
秀娥听着女儿的话，感受着她话语里那份远超年龄的成熟和担当，心里更是酸楚难当。她的女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大了，甚至独自背负和完成了如此沉重的使命。
她停止了哭泣，用手背胡乱地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她知道，此刻她不能再给女儿增添心理负担了。
“好，妈不哭了。”秀娥红着眼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我闺女长大了，是英雄了。妈为你骄傲。”
“妈……”小满鼻子一酸，再次投入母亲怀中。她知道，母亲的平静之下，藏着多少担忧和心疼。
母女俩就这样静静地相拥着，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暖和力量。
过了一会儿，秀娥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家里一切都好，酸汤鱼摊子我也继续开着，街坊邻居都常来照顾生意，还老问起你。我说你去外地念书了。”
“嗯。”小满应着，心里暖暖的。家，还是那个家。
“还有……”秀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爸……他后来回来过一趟，听说你走了，也没说什么，留下点钱又走了。听说他那个工地好像也出了点事，不过人没事。”
提到父亲，小满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那个被家族债务和自身懦弱压垮的男人，对她而言，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她现在有妈妈，就够了。
“妈，别提他了。”小满轻声说。
“好，不提，不提。”秀娥连忙说道，“以后就咱们娘俩过，妈守着你，哪儿也不让你去了！”
小满笑了笑，没有接话。她知道，有些事情，或许并未结束。她体内新生的力量，昆仑山事件的余波，“研究会”可能存在的残余……未来的路，未必会一直平静。
但此刻，在母亲的怀抱里，她愿意暂时忘记那些烦恼。
“妈，”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秀娥，“我饿了。你……能不能，就在这里，给我做一碗酸汤鱼？就用他们这里的厨房，简单的就行！”
这是她目前，最真实，也是最迫切的愿望。
秀娥看着女儿那期盼的眼神，哪里会拒绝。
“好！妈这就去给你做！等着！”她立刻站起身，仿佛找到了最能体现自己价值的事情，风风火火地就要去找厨房。
看着母亲重新焕发出活力的背影，小满靠在沙发上，嘴角噙着温暖的笑意。
有妈妈在，哪里都是家。
有酸汤鱼吃，日子就还有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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