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大都高粱河东郊。
仁王寺的晨钟余韵似乎还在妙曦耳畔萦绕,空气中檀香未散。
他刚在云水堂的厢房坐定,准备享用清茶,一位执事番僧便躬身而入,双手奉上一封素笺。
“妙曦师傅,寺外有马车相候,此信乃车主人所托。”番僧声音平缓。
妙曦心头一跳,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瞬间爬上眉梢。
脱欢皇子!定是他! 上次斗胆向这位尊贵的皇子进言献策,莫非真入了贵眼?
只有皇子殿下,才会如此正式地遣车驾、递信函相召!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信函,指尖都带着一丝轻颤。
然而,当他拆开信笺,目光扫过带着几分清雅气度的字迹时,脸上的喜色如同被冷水浇熄,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难以掩饰的失望与困惑。
陈乙先生? 竟是这位许久未见的汉人檀越。
妙曦眉头微蹙。
这位陈檀越,自上次一别,只偶尔差人送来些不甚值钱的小玩意,并托下人传话说回了趟保定府料理俗务。
如今既已归来,为何不直接来寺中拜访,或是选个清雅茶楼?偏偏要约在…南城?
他的目光落在信中所写的地址上,仿佛看到了一片乌烟瘴气的景象。
那里鱼龙混杂,贩夫走卒、泼皮无赖充斥街巷,是他这等自诩清贵、常与王公往来的高僧,平日里避之唯恐不及的“污浊之地”。
一股本能的厌恶与抗拒涌上心头。
“岂有此理…”妙曦低声嘟囔,指尖捻着信纸边缘,几乎想将其揉碎。
推辞的念头瞬间闪过……但转念一想,这位陈檀越虽非显贵,却也一直礼数周全,供奉未曾短缺,算是个懂事的“善信”。
若断然拒绝,未免显得自己过于倨傲,失了出家人的慈悲之象。
“罢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信纸折好收入袖中,站起身,掸了掸簇新的僧袍下摆,好似要掸去即将踏入南城沾染的尘埃。
“贫僧便去会他一会。正好借此机会,点醒这位檀越,日后切莫再选此等不合身份之地相会!”
大都南城,也儿吉尼杂货铺。
铺门紧闭,一块“东家有事,暂停歇业”的木牌孤零零地挂在门板上。
这牌子让几个提着篮子、习惯性走来的街坊主妇面露失望,小声抱怨了几句。
“唉,怎么又歇了?”
“是啊,他家的南洋香料、油盐酱醋,又全乎又便宜!”
“盼着早点开吧…”
铺内的景象与往日的熙攘截然不同——货架上的商品码放得异常整齐,却透着一股冷清。
平日里或懒散或机灵的伙计们,此刻如同换了人。
五人分列铺中,腰背挺直,神情肃穆,沉默得像几尊石雕,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导致这一切气氛的源头,都来自于方桌旁安然端坐的那位少年。
账房先生——这是掌柜也儿吉尼临走前对铺中伙计介绍的身份。
他只来过两次,每次都神秘地与掌柜在里间密谈良久。
掌柜临行前那句斩钉截铁的命令,此刻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个人心头:“此小先生之令,即鄙人之令!纵需舍命,亦当遵行!”
赵昺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沉默站立的五人。
他们的肤色比大都色目人更深,体格健壮精悍,骨架宽大,指节粗粝,带着常年驾驭烈马、拉弓射箭留下的痕迹。
看来皆是与也尔吉尼一般,祖上皆是“人死马不坠”的西夏铁鹞子。
“今日,要麻烦诸位,借吾一用。”赵昺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四人眼神微动,几乎同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表示但凭吩咐。
赵昺不再赘言,直接切入正题,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稍后,会有一位汉人和尚来此。尔等只需隐于内堂门帘之后,收敛声息,不得窥探。”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油纸小包,放在桌上,轻轻推向前。
“此物,名为‘龟息散’。无色无味,入水即化。饮之者,片刻后如醉酒般沉睡三个时辰,气息微弱,状若假死。”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那人是此间的头目:“稍后奉茶,将此物下入那和尚杯中。”
头目上前一步,默然取过纸包,攥在手心,动作沉稳。
赵昺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凛冽:“待其昏睡,诸位需随吾,做一件事。”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直视着每一双眼睛:“此事,凶险异常,或有性命之忧。”
铺内空气仿佛凝固了,赵昺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若心存惧意,不愿行者,此刻上前一步。”
死寂,只有门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嘈杂。
五名党项汉子,如同钉在地上的木桩,纹丝不动。
他们的眼神中没有犹豫,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坚定和等待命令的沉静。
掌柜的嘱咐,便是他们的天命。
就在这时——“嘚嘚…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弱宋铁血郎请大家收藏:(m.20xs.org)弱宋铁血郎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