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而环顾这处简陋的山寨：几栋歪斜的二层木楼，挂着几盏昏黄欲灭的破旧灯笼，七八间房门洞开，透出里面的杂乱破败，处处透着末路穷途的潦倒气息。
就在这时，也儿吉尼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公子！”只见他领着三名女子缓缓走下楼梯。
这三名女子身披着明显不合身的、沾满污渍的粗布男式外衣，身形瘦削，脚步虚浮。
她们有着明显的蒙古人特征，但脸上却是一片死寂的麻木，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只剩下躯壳在移动，如同行尸走肉。
也儿吉尼快步走到赵昺面前，躬身禀报：“公子，里外已肃清。除这三人外，再无活口。”
赵昺微微颔首，也儿吉尼会意，退至其身后侧。
赵昺的目光落在三位女子身上，平静无波。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夜色的沉寂：“给她们三把刀。”
也儿吉尼毫不犹豫，朝身后的党项武士一挥手。
三名武士立刻上前，“噌噌噌”三声，将锋利的匕首拔出，随手丢在三名女子脚前的泥地上。
冰冷的金属撞击声似乎唤醒了她们一丝迟钝的感知，她们空洞的眼神微微转动，落在那三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上。
赵昺的声音再次响起，简洁，冰冷，指向性明确：“你们的仇人，在院子里。”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向院中那片横七竖八、浸在浓稠血泊里的蒙古、色目匪徒尸体。
三名女子听不懂汉语，但她们看懂了地上的刀，更看懂了赵昺眼神所指的方向。
刹那间，那死水般的麻木被一种源自骨髓的、野兽般的怨毒所取代！
三人几乎是同时扑倒在地，枯瘦的手如同鹰爪般死死攥住了地上的匕首！
紧接着，她们爆发出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嚎，如同受伤的母狼，疯狂地冲向那片尸堆！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反复刺入早已失去生命的肉体的声音，在死寂的山寨中显得格外清晰、诡异。
伴随着肉体被搅动的粘稠声响，是她们喉咙里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快意的呜咽。
血肉横飞，场面惨烈得令人窒息。
赵昺一行人，包括刚刚出来的尉三郎，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这场迟来的、绝望的复仇。
直到那三名女子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血污狼藉的尸体堆中，胸膛剧烈起伏，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她们喘息稍定，竟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中依旧紧握着沾满血肉碎末的匕首。
在尉三郎惊愕的目光中，她们没有冲向任何人，而是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竟透出一种奇异的平静和解脱。
然后，她们转向赵昺——这个给了她们复仇机会的少年。
三人同时用染血的手抚胸，口中快速而虔诚地念诵着尉三郎完全听不懂的蒙古语祷词。
语毕，没有丝毫犹豫，她们猛地将匕首横过自己枯瘦的脖颈，狠狠一拉！
三道血箭在昏黄的灯笼光下喷溅而出，如同三朵骤然绽放又迅速凋零的猩红之花。
“啊！”尉三郎失声惊呼，被这决绝的自戕彻底震住了，满脸的难以置信。
唯有赵昺，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他淡淡开口，声音冷得像山涧的寒冰：“把她们三个，找个向阳干净的地方，好生安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中那群血肉模糊的匪尸，语气中的寒意更甚，“至于这些渣滓……拖到后山，喂豺狼。”
说完，他不再看那修罗场般的景象，转向犹在呆滞中的红巾老汉：“老汉，进屋相叙。” 语气不容置疑，随即与文天祥一同，迈步走向相对完好的主屋木楼。
也儿吉尼立刻指挥手下开始执行命令，留下尉三郎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心神剧震。
直到赵昺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木楼门内，尉三郎才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也儿吉尼的胳膊，声音带着急切和不解：“也哥！为什么？她们…她们为什么……”
也儿吉尼看着这个初历残酷的少年，眼神复杂，难得耐心地解释道：“小三郎，你还没明白吗？公子在山下就下了令——寨中匪类，无论男女，一个不留。”
“那…那要是发现有小孩呢？”尉三郎下意识地追问，脸色有些发白。
也儿吉尼闻言，嘴角扯起一抹带着无尽冷意和沧桑的弧度，他拍了拍尉三郎结实的肩膀，力道很沉：
“傻小子，你以为这是走亲戚串门？这是刀头舔血的山匪窝子！匪窝里若是有羊羔基本活不过三天的！至于那些女子……”
他望向那三具被党项汉子小心抬走的尸体，声音低沉下去，“尤其是被掳来糟蹋成这样的，就算放她们下山，你让她们怎么活？饿死？冻死？还是被路过的野狗或更恶的人再糟蹋一遍？有时候，死反而是种解脱。”
他看着尉三郎依旧迷茫和震撼交织的脸，加重了语气：“好好看着，好好学着。在这乱世，练心眼子，比耍你那大铁枪，难上百倍！你家老汉把你送到文公身边，真是救了你小子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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