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那面该死的盾墙竟以完全相同的节奏,再次猛地向下压去。
黑洞洞的枪口,第二次森然显现。
“怎么可能?!”高兴的瞳孔放大到极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等犀利的火器,装备一支奇兵已是难得,岂能如此密集且连续射击?
“轰……!!!”
回答他的,是比第一次更加整齐、更加震耳欲聋的爆鸣。
又一轮千铳齐射,炽热的金属风暴再次席卷而出,狠狠撞入迎面冲来的怯薛骑兵队列中。
人仰马翻,冲在最前的骑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连同战马一起翻滚倒地,铅弹穿透铁甲,撕裂血肉,迸溅起一团团血雾。
侥幸未死的骑兵在惯性作用下冲入硝烟,却已失去了速度和方向,只能眼睁睁看着盾阵后方那些面无表情的火铳手开始有条不紊地再次装填。
第二次冲锋,再次以惨重的伤亡告终,除了在阵前留下更多尸体和哀嚎的战马,未能撼动盾阵分毫。
高兴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心头的怒火与寒意交织。
他死死盯着那重新合拢的盾阵,不信邪地厉声喝道:“轻骑兵!两翼压上!给我凿穿它!我不信他们还有第三波!”
旗手疯狂舞动旗帜!
早已按捺不住的探马赤军轻骑兵得令,从主阵两侧呼啸而出。
他们吸取了怯薛骑兵正面强攻的教训,并不直冲盾墙正面,而是利用机动性,试图寻找薄弱点。
第一排骑兵在接近时奋力将手中长矛投向盾阵,试图破坏其完整性。
“夺夺夺!”长矛深深穿透铁盾的缝隙,果然引起盾阵后方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几声惨叫,防线出现了松动。
“破开了!杀!”
轻骑兵们见状大喜,抽出近战肉搏的骨朵、铁鞭,催动战马,准备顺着破开的缺口涌入,将这铁阵彻底搅烂。
然而,就在他们冲入百步范围,即将触及盾阵的瞬间……
“呼——呜——!”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从头顶传来,不是火铳的尖啸,而是巨石划破长风的沉闷呼啸。
数十块磨盘大小的巨石,被阵后的投石器猛地抛出,划着致命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向了正在加速冲锋的轻骑兵集群。
操作着其中一架投石器的都头张问,满脸烟灰,汗流浃背,大声催促着正在用力转动绞盘的汉人兵卒。他瞄了一眼远方隐约可见的元军骑兵,紧张中咬破了嘴唇,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快!上石弹!绞盘上紧!瞄准那些绕过来的骑兵!让鞑子也尝尝被石头砸的滋味!”
前方元军的轻骑兵,面对这些巨石从天而降,覆盖范围极大,根本不是靠骑术能够闪避的。
刹那间,骨骼碎裂声、战马悲鸣声、巨石砸入地面的闷响混杂在一起。冲在最前面的上百轻骑兵连人带马被砸成了肉泥,后续的骑兵收势不及,撞上前方的混乱,顿时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这精心策划的阻击,再次让元军的进攻势头化为乌有。
战场另一端,黑色盾阵之后。
闽王陈吊眼身披玄甲,屹立土台,冷静地观察着元军攻势的衰竭。
他对传令兵沉声道:“传令各阵,元军受挫,暂勿追击。盾手坚守,火铳手抓紧装填,防备敌军下次进攻!”
这道命令简洁有力,稳定着全军阵脚。
其妹陈吊花,一身赤甲,穿梭在硝烟弥漫的火铳手阵列中,声音清脆而富有穿透力:“畲家的兄弟们!打得好!抓紧时间,检查火绳,清点弹药!听我号令,下一轮叫鞑子有来无回!”
她穿梭在硝烟弥漫的阵地上,检查着火铳手的准备情况,不时蹲下身子,帮畲兵调整一下火绳。
远方元军本阵,赤色大纛之下。
完者都勒马高坡,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南下伐宋,历经大小战役数十场,横扫江南如卷席,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如此坚韧的阵势。
他死死盯着那面依旧巍然不动的黑色盾阵,从牙缝中挤出命令:“鸣金!让高万户所部暂缓进攻,骑兵后撤重整。”
“传令后军,将山上的重型回回炮即刻拉下山来!论重器,本帅倒要看看,那几架投石器还如何逞威!”
高兴正欲再做试探,身后本阵却传来了清晰的鸣金之声。他猛地回头,看到大纛之下令旗挥动,正是撤军的信号。
“撤……”他咬牙吐出命令,心中满是不甘,却又深知完者都的判断是正确的,继续强攻这铁刺猬般的阵地,只会让麾下儿郎白白流血。
然而,就在元军阵中鸣金之声尚未完全消散之际……
“呜——嗡——!”
对面那沉默已久的军阵中,爆发出激昂澎湃的冲锋号角,其声穿云裂石,带着积郁已久的杀伐之气,席卷了整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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