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钱燃烧的味道越来越浓,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慢慢变淡,像被火烤化了一样。陈阿婆手里的剪刀刺了下来,我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像飘在空中。
“你会在这里开一家新的纸扎铺,”陈阿婆的声音越来越远,“替我儿子守着,直到下一个拆房子的人来。”
我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车还停在红磡隧道口,雨刮器还在“吱呀”地晃着。我摸了摸胸口,没有伤口,可口袋里的打火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叠冥钞,每张上面都印着“地府通用”。
我开车回油麻地,唐楼已经被围上了拆迁栏,工人正在拆房顶。我走过去,看到地下室的石碑还在,上面的“油麻地冥市”四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一个工人拿着锤子要砸石碑,我突然冲过去拦住他,声音很哑:“别砸,这是入口。”
工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什么入口?这就是块破石头。”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石碑,突然看到石碑上多了一行字——“店主:林生”,那是我的名字。
那天晚上,我又开车去了红磡隧道。这次导航有信号,可我还是拐进了那条陌生的隧道。石板路上的白灯笼亮着,陈阿婆站在牌坊下,手里拿着一件纸扎的蓝布衫,“来了?你的纸扎铺在那边,里面什么都准备好了。”
我跟着她走,走进一家纸扎铺,柜台后面摆着个纸人,穿着和我今天一样的衣服,脸上带着笑。陈阿婆把蓝布衫递给我,“穿上吧,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人了。”
我接过蓝布衫,布料很软,像真的一样。穿上的瞬间,我看到玻璃柜里的纸人眨了眨眼,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现在我每天都在冥市开店,卖纸扎的汽车、房子、衣服。偶尔会有像我当年一样迷路的人闯进来,我会给他们递一支烟,问他们:“你是不是拆了谁的房子?”
他们总是惊慌失措地跑掉,可我知道,他们迟早会回来的。就像陈阿婆说的,欠了地府的,总得还。
昨天晚上,我看到一个男人开车闯进隧道,他的车和我当年的那辆一模一样。我站在牌坊下,手里拿着一叠冥钞,等着他跑过来。他会成为下一个店主,而我,终于可以去投胎了。
只是我偶尔会想起油麻地的阳光,想起外婆烧的老山檀,想起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在茶餐厅里吃一碗云吞面。可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还清了欠陈阿婆的债。
今天早上,我在柜台后面看到一张纸,上面写着“店主:张先生”,那是昨天那个男人的名字。我笑了笑,把蓝布衫叠好,放在柜台上。
外面的白灯笼又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冥市的石板路永远是湿的,纸钱燃烧的味道永远散不去,可我已经习惯了。毕竟,这里是我的家,也是很多人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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