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天津卫老城区的雨总下得黏腻,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在人身上。我那会儿在北马路的绸缎庄当学徒,掌柜的姓周,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派人,总说“做生意先守规矩,夜里过了子时别乱走”。我那时年轻,只当是老人的絮叨,直到那年秋分,撞见了陈七。
陈七是绸缎庄隔壁棺材铺的伙计,三十来岁,左脸有一道斜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据说是早年在漕运上跟人打架留下的。他话少,每天天不亮就来铺子开门,天黑透了才走,手里总攥着个乌木算盘,算珠是黑的,拨弄时没半点声响。我们俩照面时偶尔点头,从没说过正经话,直到秋分那天夜里。
那天周掌柜让我去租界送一匹云锦,说是某洋行大班的太太要做旗袍。我去得晚了,回来时已过子时,雨下得正密,打在油纸伞上噼啪响。老城区的巷子没路灯,只能借着家家户户窗缝漏出的微光走。走到归贾胡同口,我看见陈七站在棺材铺门口,背对着我,手里还攥着那把乌木算盘。
我本想快走过去,却听见他嘴里在念叨什么,声音不高,却穿透雨声钻进耳朵里。仔细听,竟是在数“一、二、三……”,每数一个数,算盘就轻轻“咔嗒”一声,像是有看不见的珠子被拨动。更怪的是,他面前的青石板路上,竟摆着三双布鞋,一双新的黑布千层底,一双旧的蓝布面,还有一双破得露了脚趾的草鞋,整整齐齐对着棺材铺的门。
我心里发毛,脚步顿了顿。陈七像是察觉到了,猛地转过身。雨幕里,他的脸白得像纸,左脸的疤泛着青紫色,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没有黑瞳,整个眼球都是浑浊的白,像蒙了一层薄霜。我吓得腿一软,油纸伞“哗啦”掉在地上,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衣襟。
他没说话,只是朝我抬了抬下巴,那模样像是在示意我看他手里的算盘。我硬着头皮瞥过去,只见算盘上的黑珠竟自己动了起来,从右往左,一颗接一颗地归位,每归一颗,巷子里就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软底鞋在石板路上走,却看不见人影。
“该走了。”陈七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别挡道。”
我这才发现,他手里除了算盘,还多了一根三尺长的黑绳,绳头系着个铜铃,此刻正轻轻晃着,却没响。他弯腰,把那三双布鞋一双双捡起来,叠在一起抱在怀里,转身就往巷子深处走。我盯着他的背影,忽然看见他的脚后跟没沾地,整个人像是飘在离地面半寸的地方,雨落在他身上,竟没打湿他的衣摆。
我魂都飞了,爬起来就往绸缎庄跑,连掉在地上的油纸伞都忘了捡。回到铺子,我抖得说不出话,周掌柜见我这模样,叹了口气,给我倒了杯热茶:“你撞见陈七了?”
我点点头,牙齿打颤:“他……他眼睛是白的,脚没沾地,还数算盘……”
周掌柜摸了摸山羊胡,眼神沉了下去:“陈七不是普通人,他是阴差。”
“阴差?”我愣住了,只在戏文里听过这词,说的是替阴间勾魂的人。
“没错。”周掌柜喝了口茶,“他爹以前就是干这个的,十年前没的,临死前把那把乌木算盘和黑绳传给了他。这阴差啊,看着是人,其实半只脚已经在阴间了,白天跟咱们一样过日子,夜里就得替阎王爷勾魂,那些布鞋,是给要带走的鬼魂准备的。”
我听得后背发凉,想起刚才陈七手里的三双布鞋,忍不住问:“那三双鞋……是给谁的?”
周掌柜没说话,只是指了指窗外。第二天一早,我听说归贾胡同里走了三个人,一个刚满周岁的娃娃,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都是夜里没的,没病没灾,就那么突然断了气。我这才明白,陈七夜里数的,是要勾走的魂魄数,那布鞋,是给他们引路的。
自那以后,我再不敢夜里过子时出门,也不敢再跟陈七照面。可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开的。
那年冬天,天津卫冷得厉害,腊月二十三那天,周掌柜得了急病,躺在床上起不来,嘴里胡话不断,一会儿喊“别抓我”,一会儿又说“我还没活够”。我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没救了,让准备后事。
夜里,我守在周掌柜床边,心里又急又怕。快到子时的时候,我听见隔壁棺材铺传来“咔嗒”一声,是乌木算盘的声音。我心里一紧,爬到窗边往外看,只见陈七站在棺材铺门口,手里拿着那把算盘,怀里抱着一双青布面的布鞋——那是周掌柜上个月刚做的,还没穿过。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是来勾周掌柜的魂的。我急了,冲出门就往陈七那边跑,想拦住他:“陈七,你别勾周掌柜的魂!他还没活够!”
陈七转过身,还是那双浑浊的白眼睛,脸上没半点表情:“阳寿到了,拦不住。”
“怎么就拦不住?”我红了眼,“他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凭什么这么早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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