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传火者内部通用的标准,是刻在骨子里的技术语言。
看得懂的,是自己人。
看不懂的,你连盘问的资格都没有。
旧日的暗号在地下无声传递,旧日的怒火则在另一处被亲手封存。
西北边境,废弃的“传火者”训练营靶场,赵雷将那只装满了M型III型穿甲燃烧弹的铁盒,稳稳地放进了地下储物格的最深处。
在关上铁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冰冷的铁盒,他从工具袋里摸出一把尖锐的钢凿,对着储物格旁边的水泥墙壁,一凿一凿地刻下了一组模糊不清的数字坐标。
动作完成后,他又拿出一张粗砂纸,将刻痕的锋利边缘仔细打磨,让它看起来更像是岁月侵蚀的自然痕迹。
最后,他提起那桶早已备好的速干水泥,没有任何犹豫,对着整个锁孔和门缝,倾倒而下。
湿润的混凝土缓缓流淌,彻底封死了那个埋藏着末日最终火力的秘密。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两个小时后,夜色已深。
一名刚刚结束训练的年轻学员,以“忘了东西”为借口,独自一人返回了空无一人的靶场。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那片水泥未干的地面旁,蹲下身,点燃了一支劣质香烟。
他默默地抽着,直到烟头燃尽。
最后,他将烟头随手捻灭在地上,一缕灰白色的烟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组被水泥覆盖的坐标刻痕的正中心位置。
当旧时代的火种被以这种隐秘的方式埋下时,新时代的讲堂上,历史正在被飞快地改写。
联合防卫学院,阶梯教室内座无虚席。
新任教官正用激昂的语调讲解着《现代防御体系演进史》。
“……正如大家在屏幕上看到的,”他指着投影上的一张高空航拍图,“这是‘静谧之喉’地区的卫星图像,由于常年浓雾覆盖,地质勘探难度极大。图中这些看似呈直线排列的岩石群,经过分析,仅仅是自然形成的地质巧合。”
台下,绝大多数学员都在奋笔疾书,记录着这“权威”的结论。
角落里,一个学员却忽然举手提问:“教授,这条直线如此规整,有没有可能是在旧时代,人类为了伏击大型变异兽群而设置的战略隘口或防御工事遗迹?”
教官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微笑:“这位同学很有想象力。但根据联邦历史数据库的记录,该地区从未有过任何成建制的军事部署。这只是地形测绘中常见的视觉误差。”
提问的学员点了点头,没有再争辩,默默坐下。
但在他面前的笔记本上,他却飞快地记下了图像的精确比例尺、风向标注,以及照片的拍摄时间。
知识的盲区在课堂上被刻意回避,而物质世界的蛛丝马迹,却在另一台精密的仪器下无所遁形。
春季融雪的第三周,火种基地生态监测站。
一名年轻的技术员正整理着从各地采集回来的土壤样本报告。
当他处理一份来自“静谧之喉”外围的样本时,系统自动弹出了分析结果:【成分:硅酸盐、腐殖质、微量苔藓孢子……环境残留物等级:低,无威胁。】
一份再正常不过的报告。
技术员熟练地点击了“归档”按钮。
但在打印出来的纸质清单边缘,他却用笔,飞快地手写下了一行不起眼的标注:
“采样点R7,匹配度83%。”
R7,是他们内部对那块曾放置过M1911弹壳的岩石的代号。
83%的匹配度,则指向了数据库里一份尘封已久的、关于某人常用装备材质的绝密档案。
又是一个黄昏。
陈牧的身影出现在“静谧之喉”更深处的一片乱石滩。
他已经在这里穿行了数日,对这片死寂之地也愈发适应。
前方,一座废弃多年的小型补给站的轮廓,在稀薄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这种旧时代的遗迹,通常意味着机遇,也同样意味着致命的危险。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停在百米开外,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
补给站的外墙布满弹孔和爪痕,显然经历过惨烈的战斗。
大门紧闭,似乎未被闯入。
一切看起来都和末世中其他千千万万个废墟没什么两样。
然而,陈牧的目光在扫过那扇厚重的铁门时,却骤然凝固了。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那不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埋伏的敌人,也不是发现了什么隐藏的陷阱。
而是因为,在那扇门的正中央,本不该是锁孔的位置,被一个东西死死地、以一种极不协调的方式,蛮横地插在那里。
一个泛着铁锈、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金属零件。
它像一块刻着嘲讽的墓碑,沉默地宣告着某种规则的崩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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