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庄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却是范全夫妇带着贺礼到了。范娘子穿着一身崭新的衫裙,手里捧着大红礼盒,范全则着了一件靛青色直裰,腰间系着衙门当差的腰牌。二人先向段太公、太婆道了喜,范娘子便拉着段三娘到内室说体己话去了,留下范全与王庆在前厅叙话。范全拍着王庆的肩膀道:“贤弟好造化!这段家在这淮西地界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三娘又是个标致人物。”话未说完,忽听庄门吱呀一声响,一个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直裰的瘦高汉子推门而入,腰间悬着一柄鎏金宝剑。那人环视厅内,目光落在范全身上,拱手问道:“这位可是范院长?”又转向王庆:“这位想必就是李大郎了?”范全定睛一看,讶然道:“这不是金剑先生李助么?哪阵风把您吹来了?”王庆闻言心头突地一跳,抬眼细看,这可不正是当年在东京城外给他算卦的李助。李助笑吟吟道:“范院长,贫道云游四方,一向疏于问候。敢问这位令亲李大郎,莫非本姓是王?”范全指着王庆道:“先生认错人了,这是舍表弟李大郎。”王庆急忙接过话头:“在下确实姓李。至于王姓,乃是外祖家的姓氏。”李助闻言拍手大笑:“贫道这记性倒还不差!我说是姓王嘛!”王庆已变了脸色,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尖,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李助却似浑然不觉,转身对满厅宾客朗声道:“段家两位公子知贫道略通剑术,定要留我在庄上教授击刺之法。方才段太公拿了令婿的八字与贫道推算。哎呀呀,这等贵不可言的命格,贫道行走江湖多年也是头回得见!目下红鸾星动,正应了今日这桩喜事。段三娘的八字更是旺夫益子,与令婿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幅泛黄的命书,在众人面前展开:“诸位请看,这铜盆铁帚之配,乃是百年难遇的上等姻缘。贫道今日特来讨杯喜酒,权当个现成的月老!”段太公在旁听得眉开眼笑:“先生神算,老朽佩服。来人,快给李先生看座!”丫鬟们忙不迭地搬来绣墩,又斟上上好的酒,李助举杯向王庆使了个眼色。范全听罢李助这一番话,眼珠子一转,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拱手对段太公道:“哎呀呀,原来还有这等缘分!承蒙太公和三娘子青眼,只是我这个表弟生性粗鲁,又是个不通文墨的莽夫,怎配得上三娘子这样的金枝玉叶?”李助闻言,立刻拍案笑道:“范院长说哪里话!这位李大郎生得虎背熊腰,一表人才。方才贫道在后院,还听见三娘子不住口地夸赞他英雄了得哩!”这话一出,坐在屏风后的段三娘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手中的绣帕都快绞成了麻花。几个伺候的丫鬟见状,都掩着嘴偷笑。
范全见火候已到,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那真是天赐良缘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雪花银,啪地放在李助面前:“村庄简陋,没什么好东西款待先生。这点薄礼,权当茶钱。待婚事办成,另当重谢。”李助假意推辞道:“这如何使得!”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锭银子。范全硬塞进他手中,压低声音道:“先生千万莫要再推辞。只有一桩,关于我表弟的姓氏,还望先生周全。”这李助本就是个江湖术士,也是救助过王庆的,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哪还管什么王姓李姓?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范院长放心!贫道这张嘴最是严实。”说罢将银子揣进怀里,又去席上,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对段太公吹嘘道:“太公真是好眼力!这女婿选得妙啊!您老就等着抱孙子吧!”逗得太公哈哈大笑,连饮了三杯。王庆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暗想:“这李助分明认得我,却为几两银子就装糊涂,看来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
李助在两家之间往来奔走,嘴上说着要讨个吉利的聘金,暗地里却盘算着多捞些油水,这算命先生惯会见风使舵,见段家富庶,便想从中多赚些谢媒钱。范全何等精明,早看出李助的心思,又怕行聘太过张扬,传出去暴露了王庆身份,便对段太公道:“太公明鉴,咱们两家都是实在人家,何必学那些虚礼?不如一切从简,早早把喜事办了才是正经。”这段太公本就是个精打细算的主儿:“范院长说得极是!那些繁文缛节最是费钱。”当下请了村里识字的先生来,翻着黄历择了个吉日,就定在本月二十二日。这日子选得仓促,段家却也不含糊,当即宰了三头肥羊、五口大猪,又派庄客去河边撒网捕鱼,只办得大碗酒、大盘肉,虽没有山珍海味,却也堆得桌案满满当当。段太公特意嘱咐:“那些吹吹打打的乐班就免了,省下的银子不如多买些酒肉实在。”二十二日一早,范全到段家庄上,又帮着张罗了一番,因衙门里有紧急公务,连喜酒都没顾上吃,就匆匆告辞了。王庆与段三娘先在草堂上拜了天地,又向段太公夫妇行了礼,最后夫妻对拜,合卺酒也是用寻常的村醪,三娘羞答答地抿了一口就递给王庆,李助在一旁看得直摇头。
喜宴摆在段家庄的草堂上,段太公坐了主位,左边是自家儿子段二、段五和新女婿王庆,右边是媒人李助和几个年长的亲戚。酒过三巡,段太公已经喝得满面红光,拍着王庆的肩膀道:“贤婿啊,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了!”段二、段五虽然心里不痛快,但碍于父亲的面子,也只得勉强向王庆敬酒。李助最是活络,一会儿给太公斟酒,一会儿又给新人说吉祥话,忙得不亦乐乎。待到日头西斜,留下几个路远赶不及回家的,分别是姑丈方翰夫妇、表弟丘翔一家,还有段二的舅子施俊夫妻。段太公吩咐庄客收拾出东厢房,让三个男客住下,女眷们则安排在后院的客房。这留下来的三个妇人都是说笑胡闹的性子,趁着酒兴,搬了些酒食去闹洞房。这三个妇人嘻嘻哈哈闯了进来,众人你推我搡,忽见段二慌慌张张闯了进来,脸色煞白,连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玩笑!”段三娘见兄长这般模样,顿时拉下脸来:“二哥,你发什么疯?”王庆本就心虚,见状立刻警觉起来,段二刚要开口,李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连拉带拖弄走了,那几个妇人见势不妙,也都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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