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狐骨灯影
青河镇西头的老槐树下,总摆着个没人问津的杂货摊。摊主是个穿青布衫的瞎眼老头,摊子上堆着些蒙尘的旧物,最惹眼的是盏巴掌大的青铜灯——灯座雕成蜷缩的狐狸形状,狐尾绕成灯柱,狐首高昂,空洞的眼眶里嵌着两粒暗红色的珠子,在阴雨天会泛出幽幽的光。这灯怎么卖?穿粗布短打的少年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灯座,就被老头枯瘦的手攥住。那手凉得像冰,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摸不得。老头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这是狐狸骨雕的,碰了会招东西。少年叫阿烛,是镇上棺材铺的学徒。他抽回手,掌心竟留着五个青黑指印,像冻出来的淤伤。老爷子说笑了,骨头雕的灯我见多了。他从怀里摸出半锭钱,就买这个。老头没接钱,枯槁的脸转向他,眼窝深陷的地方似乎有微光闪过:你娘是不是总在半夜梳头?阿烛的脸色地白了。他娘三年前难产去世,棺材就是他亲手打的。可这半年来,每到子时,里屋总能传来木梳刮过头发的沙沙声。他偷偷扒着门缝瞧过,铜镜里映着个穿红衣的影子,乌发垂到脚踝,手里攥着把缺齿的桃木梳。这灯......能镇邪?阿烛的声音发颤。老头嘿嘿笑起来,笑声像槐树叶摩擦的声响:不是镇邪,是引路。狐狸骨吸了人气,会把你娘的魂勾到灯里来。他抓起青铜灯塞进阿烛怀里,记住,灯油只能用你自己的血,三天喂一次。若灯灭了......老头突然凑近,阿烛闻到他身上有股浓重的土腥气,她就永远困在里面了。当晚子时,阿烛把狐狸骨灯摆在娘的梳妆台上。他咬破指尖,将血滴进灯盏。殷红的血珠在青铜灯盏里打着转,忽然地一声,窜起幽蓝的火苗。灯座上狐狸的眼睛亮了,暗红色的珠子变成两团跳动的鬼火。梳头发的声音停了。阿烛看见铜镜里的红衣影子慢慢转过身。那影子没有脸,长发里伸出无数苍白的手指,抓向灯焰。青铜灯突然剧烈震颤,灯座上的狐狸像是活了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阿烛只觉得手腕一紧,低头看见灯座上的狐尾竟缠住了他的小臂,骨节分明的尾尖刺进他的皮肉,吸走了他的血。救命!他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铜镜里的影子已经扑到眼前,冰冷的长发缠住他的脖颈。恍惚间,他看见娘的脸从影子里浮现,眼眶淌着两行血泪,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阿烛,娘好冷......就在这时,狐狸骨灯的火焰骤然变绿。缠住他脖子的头发地冒起白烟,影子发出一声惨叫,化作一缕青烟钻进灯盏。狐尾松开了阿烛的手臂,灯座上的狐狸眼睛恢复了暗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阿烛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梳妆台上的青铜灯还在燃烧,灯油里漂浮着一缕乌黑的发丝。他低头看自己的小臂,被狐尾刺中的地方留下五个细小的血洞,像被狐狸爪子挠过。窗外的月光忽然被乌云遮住,灯焰一声爆响。阿烛看见灯盏里映出张陌生的脸——尖下巴,吊梢眼,嘴角勾着诡异的笑。那脸只出现了一瞬,就随着灯焰的摇曳消失了。他不知道,此刻棺材铺后院的槐树上,正蹲着个穿青布衫的老头。老头抬起头,空洞的眼窝里竟长出两颗狐狸的眼珠子,金光闪闪。他舔了舔嘴唇,露出尖尖的獠牙:总算找到合适的容器了......
第二章 血油
三天后,狐狸骨灯的火焰开始发暗,像风中残烛。阿烛的右臂肿得像根紫萝卜,五个血洞周围的皮肤呈现出青黑色,按下去就像按在泡过水的朽木上,软绵绵的没有知觉。得喂血了。阿烛咬着牙,把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刀刃刚碰到手腕,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谁啊?他慌忙把灯藏进床底。是我,王屠户。门外的人瓮声瓮气,你娘的坟头塌了,我来喊你去看看。阿烛心里一下。他娘的坟在镇子东头的乱葬岗,去年清明刚培过土,怎么会突然塌了?他抓起灯笼,跟着王屠户往乱葬岗走。夜风格外冷,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路边的野草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乱葬岗上的土坟果然塌了个大洞,黑黢黢的像张开的嘴。阿烛举着灯笼凑近,看见棺材盖斜斜地卡在坟土里,棺木上有抓挠的痕迹,深可见骨。邪门了。王屠户啐了口唾沫,前儿个我还见坟头好好的。他弯腰想把棺材盖推回去,手指刚碰到木头,突然地惨叫一声。阿烛用灯笼一照,只见王屠户的手背上插着根白森森的骨头,像是人的指骨,骨头上还挂着几缕腐烂的红布。这是......阿烛的声音发颤。他认得那红布,是他娘入殓时穿的寿衣料子。就在这时,棺材里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敲棺材板。阿烛吓得后退一步,灯笼掉在地上,火苗舔着枯草,燃起一小片火光。借着光亮,他看见棺材缝里渗出粘稠的黑水,在地上汇成一条小溪,朝着他的方向流来。快......快跑!王屠户拽着阿烛的胳膊就往回跑。跑到乱葬岗边缘时,阿烛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坟洞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指甲涂着鲜红的蔻丹,正抓着棺材沿往上爬。回到棺材铺,阿烛浑身都在发抖。他从床底拖出狐狸骨灯,发现灯焰已经变成了惨白色,像鬼火一样飘忽不定。灯座上的狐狸眼睛暗了下去,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血......血......阿烛颤抖着拿起匕首,划开手腕。鲜血滴进灯盏,可这次,血珠却像滚在荷叶上一样,怎么也融不进去。灯焰地一声,灭了。黑暗中,梳妆台上的铜镜突然自己转了过来,镜面映出阿烛惨白的脸。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后面,站着个穿红衣的女人。那女人的脸一半是他娘的模样,一半却长满了黑毛,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牙齿。灯灭了......女人的声音一半温柔一半嘶哑,阿烛,娘好疼啊......女人伸出手,指甲又尖又长,抓向阿烛的眼睛。阿烛猛地闭上眼睛,却听见一声脆响。他睁开眼,看见青铜灯不知何时飞到了他面前,灯座上的狐狸张开嘴,死死咬住了女人的手腕。女人的手腕像被强酸腐蚀,冒出阵阵白烟,疼得她发出刺耳的尖叫。还愣着干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瞎眼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个黑陶碗,碗里盛着暗红色的液体,快把这个倒进灯里!阿烛接过陶碗,碗里的液体散发出浓烈的腥甜,像是生血混着蜂蜜。他颤抖着将液体倒进灯盏,暗红色的液体一碰到灯芯,立刻燃起碧绿的火焰。女人的影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作一缕青烟被吸进灯里。这是......什么?阿烛看着碗底残留的血丝,胃里一阵翻涌。狐狸的心头血。老头坐在门槛上,掏出旱烟杆,你娘的魂被灯吸住了,可她的尸身在坟里成了精。现在她的魂和尸身互相拉扯,灯油撑不住了。他吐出一口烟圈,烟圈在空中变成一只小狐狸的形状,要想让她安息,得把尸身烧了。阿烛握紧拳头,指节发白:烧了......我娘就再也投胎不了了。老头嘿嘿笑起来:你以为她还能投胎?她难产死的时候,怨气太重,早就被山里的狐狸精占了身子。现在从坟里爬出来的,根本不是你娘。他突然凑近阿烛,压低声音,你真以为我是普通人?阿烛看见老头的耳朵慢慢变长,尖得像狐狸的耳朵。他吓得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木柜,里面的纸钱散落一地。我是狐仙,老头拍了拍身上的土,守着这镇子五百年了。狐狸精占了你娘的尸身,要是让她炼成血尸,整个青河镇的人都会被她吸干阳气。他指了指青铜灯,这狐狸骨灯是用我孙子的骨头雕的,只有它能镇住血尸。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这次的声音很轻,像是用指甲在敲。老头的脸色变了: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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