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冢中枯骨
雨停的时候,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苏晚和青禾在西厢房的地砖下挖出了两具骸骨。男人的骸骨穿着残破的军装,左手无名指上还套着枚锈迹斑斑的银戒;女人的骸骨则紧紧抱着男人的腰,指骨深深嵌进对方的脊椎里。原来他们一直在这里。青禾蹲在坑边,手腕上的勒痕已经淡得看不见了。她看着那具女性骸骨,忽然发现对方的指骨异常细长,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丝线——和嫁衣上的穿心绣针脚一模一样。苏晚用黑布将两具骸骨裹在一起,葬在了后院的老槐树下。没有墓碑,只在坟头种了丛耐阴的绣线菊。她把那件被烧毁的嫁衣残骸埋在最底层,上面覆了三尺厚的净土。民国二十六年的那场大火,不是意外。青禾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是她自己点的。她怕日本人找到藏起来的他,就烧了绣楼,抱着他一起死在了地窖里......苏晚没有问她怎么知道这些。有些记忆会通过血脉流传,就像苏家绣娘代代相传的手艺,总会在某个月圆之夜,突然在梦里清晰起来。三个月后,城西开发新区时,施工队在苏家老宅旧址挖出了一整箱的银元,还有一封烧焦的信。信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等我回来娶你几个字,依然清晰可见。而苏家绣楼的新嫁裳上,再也没有人敢用银线绣鸳鸯的眼睛。
第五章 尾声
又是一年七夕。苏晚坐在绣架前,手里拿着片金线。窗外的老槐树开满了白花,像落了满树的雪。青禾端着两碗红豆汤走进来,手腕上戴着苏晚送她的银镯子——上面刻着二字。师姐,城南张府的小姐明天出嫁,这件百鸟朝凤该收尾了。青禾把汤碗放在绣绷边,忽然指着嫁衣的下摆笑出声,你看这只凤凰的眼睛,像不像去年咱们埋的那丛绣线菊?苏晚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金线勾勒的凤眼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埋骸骨时,从女性骸骨怀里掉出来的那片干枯的花瓣——那是片绣线菊的花瓣,被压在胸骨下,百年不腐。听说张府的新郎官,是考古队的。青禾舀了勺红豆汤,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他们上个月在陈家老宅挖出了个保险箱,里面全是民国时期的情书......苏晚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继续穿针引线。针尖穿过缎面时,她仿佛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像风吹过槐树叶,带着百年前未说出口的温柔。嫁衣上的凤凰,在她的手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次,是温暖的琥珀色。
第六章 绣色迷迭
秋分那日,镇上来了位特殊的客人。妇人穿着月白旗袍,领口别着枚鸽血红宝石胸针,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说是从北平专程来请苏家绣娘修补一件旧物。她的声音很柔,却总让人想起浸在井水里的丝绸,凉得没有生气。这是我祖母的遗物。妇人将漆盒推到苏晚面前,盒盖开启时飘出一缕冷香——不是寻常香料,倒像是陈年的草药混着雪水的味道。里面躺着块巴掌大的绣片,青碧色纱罗上用银线绣着株迷迭香,只是花叶边缘已发黑发脆,仿佛一碰就会碎裂。苏晚的指尖刚触到纱罗,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绣片上的迷迭香针脚竟是倒着绣的,每片叶子的脉络都用银线勾勒出哭脸的形状。她猛地缩回手,看见自己的指尖覆着层薄薄的白霜。这针法叫回魂绣妇人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落着细碎的光,我祖母说,当年她就是凭着这块绣片,在乱葬岗里找到了我祖父的尸骨。青禾端茶进来时,正听见这话。青瓷茶杯地磕在桌角,茶水溅在绣片上,那发黑的花叶竟像活过来般,顺着水渍蔓延出暗红色的纹路,在纱罗上结成了张细密的网。
第七章 镜中魅影
绣片修补到第七夜,绣楼里的铜镜开始出怪事。苏晚半夜起身去库房取金线,路过梳妆台前时,瞥见镜中映出个穿旗袍的女人背影——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发梢别着支银质的梅花簪。可她明明是一个人来的库房。师姐,你的头发......第二天清晨,青禾指着苏晚的鬓角脸色煞白。铜镜里,苏晚原本乌黑的发丝竟生出几缕银丝,而镜中她的身后,赫然站着那个穿月白旗袍的妇人,正伸手抚过她的发顶。苏晚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只有那面民国时期的穿衣镜,在晨光中泛着冷光。镜面上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纹,裂纹里渗出淡红色的液体,顺着镜框蜿蜒而下,在青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出株残缺的迷迭香。她在找替身。苏晚突然想起《绣林异志》里的记载,回魂绣需以血亲魂魄为祭,若魂魄离体百年不得安息,便会通过绣品寻找容貌相似之人,夺舍还阳。她冲到西厢房翻开族谱,泛黄的纸页上,民国二十三年的那一页贴着张老照片——穿学生装的少女眉眼弯弯,竟和那位北平妇人长得一模一样。
第八章 银簪镇邪
妇人再来时,手里提着个红木食盒。打开来看,里面是四碟精致的点心:桂花糕、杏仁酥、芸豆卷,还有碟染红的糯米团子,形状像极了绣绷上的针脚。听闻苏姑娘最近总睡不好,我炖了些安神汤。她舀起一勺汤递到苏晚唇边,汤面上浮着的枸杞,竟都是用银线串起来的。苏晚突然抬手,将祖传的银簪狠狠刺向妇人的眉心。银簪触及皮肤的瞬间,妇人的脸突然像水波般荡漾起来,露出底下张布满皱纹的枯槁面容。你怎么会知道......她尖叫着后退,月白旗袍下伸出无数根银线,像毒蛇般缠向苏晚的脖颈。因为你根本不是北平来的客人。苏晚冷笑,将那片迷迭香绣片掷向空中。绣片遇风便涨大,青碧色纱罗上的银线突然绷直,将妇人牢牢捆在镜前。民国二十六年,陈家少爷的妹妹带着聘礼来绣楼退婚,却在西厢房离奇失踪。她的发间,就别着支梅花银簪。铜镜突然发出巨响,镜面裂痕中涌出黑色的雾气。妇人在银线束缚下痛苦挣扎,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块破碎的绣片,飘落在地。而镜中,终于露出个穿学生装的少女身影,她对着苏晚深深鞠躬,然后化作道青烟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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