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下,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钢铁与光影交织的、沉沦又蓬勃的深渊。
钻出通风管道的那一刻,潮湿、温热、混杂着无数难以名状气味的气流便扑面而来,像是某种巨大生物混合着食欲与排泄物的吐息,瞬间裹挟了他们的感官。
不同于记忆工厂里那种剔除了所有冗余、只剩下纯粹信息流的冰冷纯净,也不同于诺达利亚生活区那种被精心校准过的、恒温恒湿的“舒适”,这里的空气粗糙得刮人喉咙,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金属碎屑、腐烂有机物、廉价合成香料以及无数异星种族体腺分泌物的颗粒感。
彦卿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瞳孔在昏暗与霓虹交替闪烁的光线下微微收缩,像是在漫长黑暗里待久了的人骤然见到强光,又像是习惯了无菌环境的细胞突然被抛入充满细菌的沼泽。
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并非源于体力不支或精神创伤,而是源于这过于浓烈、过于直白的“生”的气息。它野蛮,混乱,不加掩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活力,冲刷着他刚刚从记忆炼狱中挣脱出来、尚且残留着虚无感的神经。
慕容晴在他身旁轻轻咳嗽了一声,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因精神力透支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眼睛里,却映入了这片光怪陆离的景象,闪过一丝本能的警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里没有追兵,没有冰冷的机械守卫,没有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监视感。
但这里的每一道投射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掂量、探究,乃至毫不掩饰的欲望,像无数细小的触须,试图剥开他们伪装,窥探他们可能的虚弱与价值。
“真是……到了个不得了的地方。”她低声说,声音湮没在周遭的喧嚣里。
远处传来不知名生物的嘶鸣,某种能量武器试射的嗡响,还有粗犷得近乎咆哮的叫卖声,混合着节奏强劲、鼓点如同敲打在生锈铁皮上的电子音乐,共同构成了这片地下集市的背景噪音,永不停歇。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条狭窄金属栈道的边缘,下方是深不见底、被各种废弃构件和不明垃圾填充的幽暗空间,偶尔有几点微光如同鬼火般在深处闪烁。
对面以及四周,是依附着巨大穹顶骨架和粗壮管道搭建起来的、层层叠叠、摇摇欲坠的建筑群。
锈蚀的钢板、回收的舰船外壳、强化塑料板、甚至某种生物的巨大甲壳,都被粗暴地焊接、铆接、捆绑在一起,形成了无数店铺、摊位和巢穴。
霓虹灯管和劣质全息投影仪发出的光芒,在这些杂乱材料的缝隙间流淌、闪烁,将往来穿梭的、形态各异的影子投射在油腻的墙壁和地面上,光陆怪离,如同不该存在的集市。
一个穿着厚重防护服、体型臃肿的摊主,正用动力扳手敲打着面前一堆闪烁着电弧的零件,溅起的火星几乎要落到旁边一个漂浮在半空、触须间萦绕着微弱电流的水母状生物身上。
那“水母”发出一阵不满的、如同玻璃摩擦的滋滋声,几根触须威胁性地扬起,闪烁起危险的电弧。
更远处,一个笼罩在破烂兜帽里的瘦高身影,面前摆着几排盛放着不同颜色液体的玻璃罐,罐子里似乎有东西在缓缓蠕动。
兜帽的阴影下,两点猩红的光芒偶尔闪烁,扫视着过往的行人。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粗粝的、未加修饰的、甚至是危险的“真实”。
与诺达利亚方舟上那种被高度规划、一切井然有序却缺乏温度的“完美”相比,这里更像是文明与野蛮交织的边缘地带,是规则模糊、力量至上的灰色土壤。
“先离开这里。”彦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拉低了从维护通道里顺手扯来的一块脏兮兮的防尘布,试图遮住自己过于醒目的面容和那头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流转着细微光泽的头发。慕容晴也学着他的样子,用一块布巾裹住了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个将他们引至此地的维护机器人已经彻底沉寂,如同真正的废铁般躺在通风口旁,很快就被一个路过的、背着巨大编织袋的拾荒者麻利地拆解,有用的零件被塞进袋子,剩下的残骸被一脚踢进了下方的深渊,连一丝回声都未曾传来。
这一幕冷酷而高效,无声地宣示着此地的规则。
他们沿着狭窄的、仅容两人错身而过的栈道向前移动。脚下的金属网格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随时可能坍塌。
拥挤的人流推搡着他们,各种语言、甚至非语言的意念波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的汪洋。
彦卿能感觉到一些目光刻意在他们身上停留,带着评估货物般的审视。
他体内那源于“源初之光”的力量虽然内敛,但似乎仍像一块磁石,吸引着某些敏感的、或是贪婪的注意。
他不动声色地将慕容晴护在靠墙的一侧,自己的身体微微前倾,像一把未出鞘的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偶尔有试图靠得太近、手脚不干净的身影,在触及他冰冷眼神的瞬间,都会下意识地退缩。这是一种本能的对危险的感知,在这片法外之地,能活下来的家伙都懂得如何阅读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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