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里的炉火已转成暗红,银丝炭烧得只剩下半截,却依旧稳稳托着那只铜壶。萧夭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将刚画好的第三张破邪符放在案头晾干,符纸上的金光渐弱,留下一层淡淡的暗红印记,像极了阳炎草叶片的颜色。她伸手去摸铜壶的温度,指尖刚碰到壶身,就被烫得缩了回来——方才只顾着画符,竟忘了添炭,壶里的水温怕是降了不少。
“得赶紧加炭,不然剩下的阳炎草碎末可就提炼不出精气了。”萧夭起身,刚要去炭炉边,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脚步踉跄了一下,扶住青石案才稳住身形。连日来奔波乱葬岗、熬夜炼符,她的身子早已撑到极限,此刻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连眼前的瓷瓶都晃了晃。
“罢了,先歇片刻。”萧夭坐在案前的矮凳上,随手端起桌边的水杯,刚要凑到嘴边,却发现杯沿还带着一丝暖意——这水她半个时辰前倒的,早该凉透了。她正疑惑,目光扫过案角,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粗陶碗,碗里盛着琥珀色的汤药,药香里混着人参和桂圆的甜意,正是她小时候受凉时,她爹常给她煮的温阳护心汤。
“是爹来过了?”萧夭拿起陶碗,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口,刚要喊爹,又想起方才扶他回厢房时,他苍白的脸色和压抑的咳嗽,想必是怕打扰她炼符,悄悄送来的。她小口喝着汤药,药汤入喉温热,顺着食道滑下去,原本发虚的身子竟慢慢有了力气,头晕的症状也轻了不少。
她放下陶碗,起身准备继续炼符,眼角余光却瞥见丹房的门框、窗棂上,不知何时贴满了淡黄色的符纸。那些符纸边缘泛着陈旧的暗黄,上面的朱砂纹路却异常清晰,符中央画着繁复的“护”字,隐隐透着一股温和的灵力——这是护脉符,玄门中用来隔绝邪气、护住修士经脉的符箓,绘制起来极其耗损修为,尤其是要在丹房四周都贴满,所需的修为更是难以想象。
萧夭伸手摸了摸符纸,指尖能感受到符上微弱却坚定的灵力,心口猛地一紧。她想起父亲方才递来的聚灵符,想起他替自己擦汗时颤抖的手,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快步走到丹房门口,想去找父亲问清楚,却没看到厢房的灯亮着,只有廊下的宫灯在夜风里轻轻摇晃,投下细碎的光影。
夜色渐深,月亮躲进了云层,太医院的庭院里静得只剩下风声。萧夭守在铜壶边,看着里面的白汽源源不断地冒出来,顺着铜管凝成暗红色的汁液,心里却总有些心神不宁。她总觉得丹房里的温度格外稳定,不管外面的夜风多凉,铜壶底下的炭火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温度,既不会太旺让阳炎草焦糊,也不会太弱让蒸馏停滞——起初她以为是银丝炭的缘故,可此刻想来,这温度稳定得有些过分,倒像是有人在暗中调控。
她停下手中的活计,悄悄推开丹房的门,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刚走到廊下,就看到不远处的廊柱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扶着柱子,微微弯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是父亲!
萧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放轻脚步走过去,还没靠近,就看到父亲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压抑而痛苦,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每一声都牵动着萧夭的神经。等咳嗽声停下,萧逸辰缓缓直起身,将帕子收进怀里,可转身的瞬间,帕子的一角从他指间滑落,掉在地上。
萧夭急忙捡起帕子,指尖触到上面湿冷的触感,展开一看,只见帕子中央的血迹早已发黑,边缘还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那是影煞毒加重的迹象!影煞毒本就以阴气蚀骨,父亲之前为了护她,毒伤已深,如今这发黑的血迹,说明毒素已经侵入心脉,随时可能爆发。
“爹!”萧夭再也忍不住,声音带着哽咽。
萧逸辰听到声音,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疲惫,却强挤出一丝笑容:“夭儿,你怎么出来了?丹房里的活计忙完了?”
“您一直在这儿?”萧夭举起手中的帕子,眼眶通红,“这血迹都发黑了,您的毒伤……您是不是一直在用内力给丹房控温?”
萧逸辰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知道瞒不住了,他伸手想去摸女儿的头,却在半空停住,手微微颤抖:“丹房里的蒸馏最讲究温度,差一点,阳炎草的精气就散了。你炼符已经够累了,爹帮你稳住温度,你就能少费些力气。”
“可您的毒伤!”萧夭扑过去,扶住父亲的胳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手臂的冰凉和颤抖,“用灵力控温会加速毒素扩散的,您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那些护脉符,是不是您耗费灵力修为画的?还有那碗温阳护心汤,您是不是用内力温煮的?”
一连串的质问,让萧逸辰有些招架不住,他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傻丫头,你爹是前任摄政王,也是修士,这点修为不算什么。护脉符能帮你隔绝外界阴气,你炼符时就不会被邪气侵扰;温阳汤用内力温煮,药效才会更快,你喝了能少受些累。爹老了,修为留着也没用,能帮到你,比什么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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