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完,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精密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在空气里震动。
“这座城市随时可能变成战场。”她看着伊娜莉丝,那不是一种情绪化的警告,而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技术评估,“不管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尽快完成,然后离开。一旦战争爆发,没有人能保证你的安全。”
塞西显然不认识永烬,但她语气里的关心却并非虚假。
伊娜莉丝捧着那杯依然温热的水,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眼前的景象,也让塞西那张紧绷的脸庞显得不那么锋利。指尖传来的暖意,如同一个微小而坚实的锚点,让她在这令人窒息的情报洪流中保持着镇定。
“我明白了,”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离开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说。”塞西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姿态。
“你知道海蒂·汤姆森小姐的位置吗?”
塞西那对黑色的耳朵警觉地动了动,她微微歪过头,像是在检索自己庞大的信息库,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意外。
“那个在伦蒂尼姆日报的文学艺术专栏上,连载小说的作家?”
当晚,伊娜莉丝就离开了据点。
那扇将她与萨迪恩区的污浊隔绝开来的厚重木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内那股混杂着草药与消毒剂的、令人安心的气味仿佛还残留在鼻尖,但门外,伦蒂尼姆的夜色已经携着它独有的湿冷与压抑,重新将她包裹。
夜色下的伦蒂尼姆,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重。蒸汽路灯在潮湿的空气里挣扎着投下昏黄的光晕,光线被浓重的水汽揉碎,变得模糊不清,将行人的影子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拖拽得细长而扭曲,如同一个个挣扎的灵魂。
她需要先去确认凯尔希那位线人的位置,为明天的正式接触做些准备。
伊娜莉丝拉了拉兜帽的边缘,将自己的脸更深地藏进阴影里,汇入街上行色匆匆的人流。她走得不快,步伐平稳,调整着呼吸的节奏,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在漫长工作后疲惫归家的市民。
但她的感官却像一张无形而精密的蛛网,以她为中心铺陈开来,捕捉着周围环境中的每一丝微弱的信号。
远处钟楼沉闷的报时,近处萨卡兹巡逻队整齐划一、踏在石板上的脚步声,金属靴底与地面碰撞出的冰冷回响。小巷深处传来压抑的争吵,很快又归于沉寂。街角的小贩用沙哑的嗓音叫卖着不知名的热食,白色的蒸汽与灯光下的雾气混在一起。还有醉鬼靠在墙边,哼唱着走了调的、关于故乡的歌谣。
这些声音,这些景象,交织成一首濒临失序的城市交响曲,每一个音符都紧绷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断。
就在她即将穿过一个拥挤的十字路口时,一种熟悉的被注视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刺入她的后颈,让她背后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
那不是街上行人无意识的一瞥,而是一道锐利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锁定了她。
伊娜莉丝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常年训练出的本能让她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节奏都未曾改变,但她的身体已经在宽大的外衣下绷紧到了极致,每一块肌肉都进入了随时可以做出反应的状态。
她装作被路边商店橱窗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不经意地侧过头,目光却越过玻璃的反光,闪电般扫向那道视线的来源。
人群拥挤的缝隙中,就在街对面那片昏黄灯光无法完全照亮的阴影里,她看到了一张脸。
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一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同样被兜帽遮掩住大半的面容,以及那双在昏暗灯光下,依旧显得异常明亮、仿佛能将所有光线都吸进去的眼睛。属于影子的眼睛。
伊内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手指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鼎沸的人声、车马的喧嚣、蒸汽管道的嘶鸣,所有的一切都在伊娜莉丝的耳中迅速退潮,世界变得一片死寂,只剩下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一声一声,沉重地撞击着耳膜。
她怎么会在这里?在伦蒂尼姆,在这个即将化为战场的城市,在这个她最意想不到的街角?
伊内丝显然也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伊娜莉丝从对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读不出任何情绪。没有久别重逢的惊讶,没有丝毫喜悦,甚至连一丝意外的波澜都没有。那双眼睛像一口幽深古井,井水沉静无波,只是清晰地、冰冷地倒映出她此刻脸上的错愕。
人潮依旧在她们之间涌动,一个身材高大的乌萨斯男人提着沉重的工具箱,从两人之间挤了过去,宽厚的肩膀短暂地遮挡了伊娜莉丝的视线。
就是这不到一秒的间隔。
当她再次看过去时,街对面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那片阴影依旧是阴影,仿佛从未有人站在那里。
伊内丝消失了。
她就像一滴墨水融入了深夜的大海,没有留下一丝涟漪,没有惊动任何人,无声无息,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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