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区的炉火已连续烧了五夜,连空气中都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铁腥气。天刚蒙蒙亮,王顺就赤着脚踩在滚烫的地面上,手里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小锤,正对着一根黑黢黢的炮管反复敲打。炮管斜架在两个木墩上,长约一米二,口径不足三寸,表面虽坑坑洼洼,却没有之前那些密密麻麻的砂眼,更没有狰狞的裂纹,这是他们连续失败四次后,铸出的第一根相对完整的小型炮管。
“再敲紧些!这铁箍要是松了,放炮时准炸!”王顺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炮管上,瞬间蒸成白烟。为了增加炮管强度,他和李默琢磨出了土法,先分段铸出炮管的三节短筒,拼接后在接缝处缠上熟铁条,再用小锤反复锻打,让铁条紧紧箍在炮管外,像给炮管穿了层“铁衣”。
李默蹲在炮管另一端,手里拿着黄铜卡尺,每隔一寸就量一次口径,嘴里念念有词:“口径两寸八,误差不到一分,子铳能塞进去……接缝处的铁箍贴合得紧,没有缝隙,应该能防漏气。”他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五月的天已有些燥热,而是因为激动。从第一次铸出废炮管时的沮丧,到后来试铸小部件的反复调整,再到如今这根完整的炮管,他们熬了近一个月,手上的老茧磨破了三层,终于看到了希望。
宋老栓端着一碗糙米粥走过来,递到王顺手里:“先歇会儿,喝口粥垫垫。这炮管看着成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他望着那根炮管,眼里满是感慨,第一次铸炮时,他还跟着王顺一起拆废炉、改砂模,如今看着这根虽笨重却完整的炮管,竟比自己当初铸出第一把铁刀时还兴奋。
王顺接过粥碗,却没喝,只是放在旁边的木台上,继续敲打着铁箍:“等敲完这最后一圈就歇。这炮管是咱们的底气,多敲一下,弟兄们上战场就多一分把握。”他的锤子落在铁箍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每一声都透着股执拗,在南京军械局时,他铸的炮都是用精密模具一次成型,从不用这种“笨法子”,可如今在这乱世堡垒里,正是这笨法子,让他们绕开了设备不足的难题。
这根炮管确实笨重,三节短筒拼接后,加上外层的铁箍,总重超过两百斤,需要两个壮丁才能抬动,远不如朝廷军械局铸的弗朗机炮轻便。可王顺心里清楚,在没有合格生铁、没有大型熔炉的条件下,这已是能做到的极限,锻打的铁箍不仅能加固接缝,还能分散炮管受力,就算内壁还有微小砂眼,也能减少炸膛风险。
“堡主来了!”门外传来哨兵的喊声。
刘江刚从基建工地赶来,身上还沾着些尘土,一进门就被那根炮管吸引了目光。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炮管表面,冰凉的铁管上还留着锻打的痕迹,凹凸不平,却异常结实;再看向接缝处的铁箍,紧紧贴在炮管上,没有一丝松动。
“成了?”刘江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虽只两个字,却让工匠们瞬间松了口气。
“算是成了。”王顺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试过注水,内壁没有明显漏水,说明砂眼大多被铁箍压住了;口径也校准过,子铳能顺利装卸。就是太沉,而且……”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毕竟是土法铸的,没试过实弹,不敢保证绝对安全。”
李默也补充道:“火药用量得控制好,最多装两钱,弹丸用铸铁的,不能太重,免得炮管承受不住后坐力。”
刘江点点头,目光扫过工匠们满是黑灰的脸,王顺的眼角沾着铁屑,李默的手指被卡尺磨出了血泡,宋老栓的围裙上烧了好几个洞。他心里一阵发酸,却也清楚,此刻不是感慨的时候,实弹试验才是真正的考验。
“立刻准备实弹试验!”刘江当即拍板,“陈武!”
“末将在!”陈武早已闻讯赶来,就站在门外,此刻立刻应声而入。
“你带十个弟兄,把炮管抬到堡外西坡空地,清理出三十步安全区,不许任何人靠近;再让伙房准备些水和沙土,万一炸膛,也好及时灭火。”刘江吩咐道,“王师傅、李师傅,你们跟过去,负责装弹和点火;其他人留在工匠区,等候消息。”
工匠们瞬间沸腾了。几个年轻工匠主动上前,要帮着抬炮管;宋老栓则忙着去取早已准备好的子铳和火药,子铳是李默用旧铜器熔铸的,虽不算精致,却能严丝合缝地塞进炮管尾部;火药是堡里自制的,硝磺含量不高,威力有限,却足够测试炮管性能。
“慢点!抬稳了!”王顺跟在抬炮管的壮丁旁,时不时提醒一句,生怕磕碰。炮管被绑在两根木杠上,四个壮丁一前一后抬着,脚步虽沉,却异常稳当。刘江跟在队伍后面,望着那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的炮管,心里既期待又紧张,这根炮管,是工匠们用汗水和执着铸出来的,是刘家堡铸炮梦的第一个成果,它若能成功发射,不仅能提升防御实力,更能给全堡人注入一针强心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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