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清军营地响起了杂乱却有序的动静。汉军步兵开始拆卸帐篷,将粮草、完好的火炮搬上马车;炮队则在空地上堆起破损的弗朗机炮和炮架,浇上煤油,点火焚烧,熊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噼啪作响的燃烧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满洲马甲们牵着战马,在营地外围列阵,长枪斜指,警惕地盯着刘家堡和明军营地的方向,防止任何突袭。
刘家堡城头,刘江正和士兵们轮流值守,忽然看到清军营地燃起大火,心里顿时一紧:“是鞑子要夜袭?还是……”
没等他说完,探马就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堡主!鞑子在烧东西!好多炮架和帐篷都被烧了,他们还在拆营寨,像是要……要撤兵!”
“撤兵?”刘江猛地站起身,不顾城头的碎石,快步走到垛口前。借着清军营地的火光,他清晰地看到:马车满载着粮草和火炮,正朝着通州方向移动;骑兵们列着整齐的队伍,跟在马车后方;营地中央的大帐已被拆除,只剩下燃烧的木架。
“真的撤了!鞑子撤了!”城头的士兵们欢呼起来,有人激动得扔掉手里的断枪,抱住身边的同伴;有人跪在地上,望着燃烧的火光,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张奎的右臂还在流血,却忘了疼,挥舞着左手,高声喊着:“赢了!咱们赢了!”
刘江扶着冰凉的垛口,望着清军渐渐远去的队伍,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他的脸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眼里却蓄满了泪水,这五天五夜,他们扛过了红衣大炮的轰鸣,熬过了粮尽水绝的绝望,看着弟兄们一个个倒下,看着城墙一寸寸坍塌,可他们终究守住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清军的队伍已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只留下一片燃烧后的灰烬和被马蹄踏得凌乱的土地。刘江带着士兵们走下城头,踏入堡内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房屋倒塌了大半,街道上散落着砖石和箭支,临时伤棚里挤满了伤员,呻吟声此起彼伏;粮库的大门敞开着,里面只剩下小半缸糙米;工匠区的炉火早已熄灭,地上躺着几具工匠的尸体,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完工的箭头。
赵忠拄着拐杖,走到刘江身边,声音沙哑:“堡主,咱们……守住了。”
“守住了。”刘江点点头,目光扫过这片废墟般的堡垒,心里清楚:危机暂时解除了,可他们付出的代价,沉重得让人窒息,守军伤亡过半,百姓死伤百余人,堡垒变成了废墟,粮草和水所剩无几。这不是一场胜利,是一场用血肉换来的幸存。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众人立刻警惕起来,张奎攥着断刀,就要冲上去,却见陈武跑了过来,笑着喊道:“是明军的使者!赵率教派来的,说要恭喜咱们击退清军!”
刘江望着远处扬尘而来的使者,又看了看眼前的废墟和伤员,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战争的一个间隙,博洛的那句“暂且让你多活几日”,像一根刺,埋在他的心里。清军不会善罢甘休,南明的援军也靠不住,他们能依靠的,只有这片残破的土地,和身边这些同样疲惫却依旧坚定的人们。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刘家堡的废墟上,给砖石和血迹镀上了一层金色。刘江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众人说:“安葬死者,救治伤员,清理废墟,重建堡垒。从今天起,咱们从头再来。”
士兵们和百姓们齐声应和,声音里带着疲惫,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坚韧。他们开始行动起来:有人挖坑掩埋死者,有人抬着伤员去伤棚,有人清理街道上的砖石,有人去水窖旁修补裂缝。废墟之上,渐渐响起了锄头挖地的声音、木板敲击的声音、人们互相招呼的声音,那是希望的声音,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重新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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