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尖细高亢、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太监嗓音,如同救命的仙乐,猛地从太学府前院方向穿透过来!
福顺!是福顺的声音!
江屿白差点当场哭出来!这声音简直是天籁!
周墨宣浑身剧震,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墙头上那个已经半滑下去、狼狈不堪的身影,眼神复杂得像打翻了染缸——惊怒、羞愤、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对那团破纸的深深忌惮。
他嘴唇哆嗦着,捏着那团乐谱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最终,在福顺那声“圣旨到”的余音里,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将那团破纸狠狠砸回给江屿白!
“竖子!滚!”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和…后怕。
破纸团砸在江屿白脸上,又软软地掉进他怀里。
江屿白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墙头摔了下去,也顾不上屁股开花,抓起乐谱和那块黑石头,连滚爬地朝着前院圣旨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身后,只留下周墨宣拄着那把秃毛扫帚,佝偻着背,站在漫天金红的夕阳里,影子被拉得老长,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和苍凉,还有袖口上那几只终于找到方向、继续顽强向上攀爬的小蚂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起居注郎江屿白,前有御前奏对失仪,后有冷宫擅闯之嫌!着即革去史馆之职,发往前线军前效力!随军…嗯…‘记录战史’!即刻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福顺念完最后一句,慢条斯理地卷起明黄的绢帛,细长的眼睛瞥着跪在面前、灰头土脸如同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江屿白,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
“江大人…哦,现在该叫江郎官了,”福顺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太监特有的阴阳怪气,“陛下的意思…您可听明白了?‘记录战史’,这差事…可金贵着呢。”
江屿白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一半是刚才墙头惊魂,一半是这突如其来的发配圣旨。记录战史?发配前线?这跟直接送他去北狄蛮子刀口下舔血有什么区别?!周老头那首没人听的《破虏战歌》还在他耳朵边回响呢!
“福…福公公!”江屿白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试图挣扎一下,“这…这前线刀枪无眼,下官手无缚鸡之力…这记录战史…能否…”
福顺一甩拂尘,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只有两人能懂的微妙:“江郎官,陛下还特意嘱咐了…让您…‘好好记录’!尤其是…将士们是如何‘奋勇杀敌’的…要详实!要…嗯…有特色!懂了吗?”
好好记录?有特色?
江屿白脑子里瞬间闪过自己那部抽风的手机,还有怀里那张天书般的乐谱…福顺这眼神,这语气…莫非…?!
他猛地抬头,对上福顺那双洞悉一切、又高深莫测的眼睛,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明…明白!下官…定不负陛下所托!”江屿白立刻把头磕得砰砰响,心里那点侥幸的小火苗蹭地一下蹿了起来。发配就发配!总比留在京城被周老头拿扫帚打死强!说不定…还能绝地翻盘?
福顺满意地点点头,拂尘一摆:“那就…即刻启程吧。马…已经给您备好了,就在西华门外。”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路上…小心着点。这年头,不太平。”
两个面无表情、盔甲上还带着新鲜泥点的禁卫军,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把还处于懵圈状态的江屿白从地上架了起来,拖死狗似的拖出了太学府大门,塞进了西华门外一辆连车篷都没有、破旧得快要散架的平板骡车里。车辕上坐着个一脸凶相、缺了颗门牙的车夫。
“驾!”车夫鞭子一甩,破骡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摇摇晃晃地碾过宫道的青石板,朝着烟尘弥漫的西北方向,绝尘而去。卷起的尘土糊了江屿白一脸,呛得他直咳嗽。
怀里,那块黑石头和那团破纸,硌得他生疼。他低头看了看,又抬头望了望渐行渐远、如同巨兽般匍匐在暮色中的皇城轮廓,一股巨大的不真实感和…被抛弃的悲凉感,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的那点小火苗。
一路颠簸,风餐露宿。
破骡车吱吱呀呀,像随时会散架。缺门牙的车夫沉默寡言,除了挥鞭子就是啃干硬的馍。江屿白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被颠散了架,吃的是能硌掉牙的粗粮饼,喝的是带着泥腥味的河水,晚上就裹着条薄毯子蜷在冰冷的车板上数星星,听着旷野里不知名的野兽嚎叫,瑟瑟发抖。
越靠近边境,气氛越压抑。
官道上,拖家带口往南逃的难民越来越多,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推着破板车,挑着破烂家当,像一条条沉默而绝望的灰色河流。偶尔有溃败下来的伤兵队伍经过,缺胳膊少腿,缠着渗血的破布,眼神空洞地坐在路边,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和腐烂气息。
路边荒芜的田野里,焦黑的麦茬还立着,被野火烧过的村庄只剩下断壁残垣,乌鸦在枯树上盘旋,发出不详的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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