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白缩在骡车角落里,抱着自己单薄的包袱,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和冰冷。什么短视频爆火,什么御前诡辩,什么冷宫探秘…在眼前这片赤地千里、人命如草芥的景象面前,都显得那么遥远、那么可笑。
十天后,破骡车终于在一个黄昏,抵达了目的地——落鹰峡。
还没靠近关隘,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和一种尸体腐烂的恶臭,就混合着冰冷的山风,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狠狠灌进江屿白的鼻腔,呛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关隘依山而建,原本雄伟的城墙此刻布满了巨大的豁口和焦黑的痕迹,像是被巨兽啃噬过。墙头上,象征王朝的龙旗残破不堪,无力地耷拉着。墙下,尸体堆积如山,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引来成群的乌鸦和野狗,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啄食和争抢声。
关墙内外,一片死气沉沉。
守城的士兵们靠在冰冷的墙垛后面,盔甲破烂,沾满血污泥泞,眼神空洞呆滞,如同行尸走肉。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声。几个伤兵躺在角落里,伤口裹着看不出颜色的破布,脓血渗出,苍蝇嗡嗡地围着打转,他们也只是偶尔发出几声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士气?
这地方别说士气,连生气都快没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和麻木,比京城紫宸殿那场押韵闹剧后的死寂,沉重百倍!
“江郎官?”一个同样灰头土脸、胳膊上缠着渗血绷带的文书小吏迎了上来,声音嘶哑,透着浓浓的疲惫,“王将军在箭楼…呃…‘接见’您。”他看了一眼江屿白那身虽然沾满尘土但明显是文官制式的袍子,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江屿白跟着小吏,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混合了血泥和碎石的黏腻地面,往关墙高处爬。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脚下仿佛不是石头,而是无数亡魂冰冷的躯体。
箭楼里,光线昏暗。镇北将军王猛正对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同样布满烟熏火燎痕迹的舆图,背对着门口。他身上的盔甲刀痕累累,肩头还插着半截折断的箭杆,血迹早已干涸发黑。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过身。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胡子拉碴,如同乱草,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眼眶深陷,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眼白浑浊发黄。一道新鲜的刀疤从左额角斜劈下来,划过鼻梁,一直延伸到右脸颊,皮肉翻卷着,结着暗红的痂。整张脸透着一股被战争和疲惫反复蹂躏后的狰狞和暴戾。
他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刀子,瞬间钉在江屿白脸上。
“你就是京城来的…那个什么…记录战史的?”王猛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和轻蔑。他上下打量着江屿白,那眼神,活像在看一块送上门的、碍眼的绊脚石。“呵!周老头那首‘吃馍馍犯天威’还没唱够?又派来个舞文弄墨的添乱?!”
他猛地一指墙外黑压压的北狄营帐方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江屿白脸上:“记录?记录个屁!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蛮子就在眼皮子底下!一天攻三回!老子的兵都快拼光了!粮草呢?援兵呢?就他妈送来个你?!还有周老头那破歌!除了添堵,屁用没有!士气?老子的士气都快被你们这帮京城的废物唱没了!”
江屿白被吼得耳朵嗡嗡作响,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他怀里那块冰冷的黑石头,此刻却像块烙铁,烫得他心慌。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
就在这时,王猛像是发泄完了,又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烦躁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滚!爱记啥记啥!别挡着老子看蛮子什么时候爬上来!老赵!”他朝门外吼了一声。
刚才那个文书小吏赶紧跑进来。
“带这废物下去!找个没塌的墙根蹲着!别让流箭射死他!晦气!”王猛看都没再看江屿白一眼,又转回身,死死盯着那幅伤痕累累的舆图,背影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疲惫到极点的火山。
江屿白被那个叫老赵的小吏半拖半拽地带出了充满火药味和血腥味的箭楼。外面夕阳的余晖刺得他眼睛发疼。他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被安置在关墙内侧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旁边就是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和伤兵们无意识呻吟的窝棚。
老赵丢给他一块硬得像石头、表面还长了可疑绿毛的杂粮饼,又指给他一个积满雨水、漂着油花和死虫子的破木桶:“水…省着点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江屿白一个人,在落鹰峡绝望的暮色里,啃着发霉的饼子,闻着垃圾和腐肉的混合气味,听着伤兵的呻吟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蛮族号角。
怀里那块黑石头,依旧冰冷沉默。
怀里那张残破乐谱,依旧如同天书。
手机?那点可怜的电量,他根本不敢再碰。
江郎才尽?何止是才尽!简直是山穷水尽,死路一条!
他绝望地靠在冰冷的、糊满不明污渍的墙垛上,仰头望着被烽烟染成暗红色的天空,感觉自己是这巨大绞肉机里,一颗随时会被碾碎的、无人在意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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