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正低头一看,掌心赫然是一锭小巧精致的银锞子。再抬头看看福顺那“你懂得”的眼神,又看看狼狈不堪但穿着音律院官服的周墨宣,还有旁边那个虽然看着不着调、但似乎真有几分特别的江屿白(主要是那“铁疙瘩”太扎眼),最后目光落在那散发着“致命”气息的酸菜坛子上……
他浓眉紧锁,似乎在权衡。片刻后,他猛地一挥手:“收队!”
围上来的兵士们如蒙大赦,立刻收回长矛,整齐后退几步——主要是那味儿实在太冲了!
张队正对着福顺和周墨宣抱了抱拳,语气生硬但好歹缓和了些:“既是奉旨办差,末将唐突了。只是此地毗邻皇陵,还请周院正、江大人……谨慎行事。莫要再弄出此等……惊扰之物。” 他特意强调了“惊扰之物”四个字,目光扫过那个破坛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手下士兵,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撤离了这片弥漫着“生化武器”的区域。脚步声远去,只留下原地三人,在浓郁的酸臭味中面面相觑。
危机解除,江屿白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像是刚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回来。
周墨宣则气得浑身哆嗦,指着福顺:“你!你方才竟说老夫是在寻这……这秽物?!老夫一世清名……”
“哎哟我的周老哎!” 福顺赶紧上前,一边替周墨宣拍打官袍上的泥土(主要是为了离那酸菜坛子远点),一边压低声音赔笑,“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嘛!不这么说,那张黑脸能轻易放人?您老清名重要,可要是真被当成邪教头子抓进卫所,那……那才是晚节不保啊!”
这话戳中了周墨宣的死穴。他憋得老脸通红,看着地上那滩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酸菜“遗迹”,再看看旁边那个罪魁祸首的破坛子,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只能狠狠一甩袖子:“哼!”
福顺见安抚住了老学究,又转向瘫在地上的江屿白,没好气地踢了踢他的草鞋:“江大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把这‘前朝遗物’给处理了!再熏下去,咱们仨都得交代在这儿!”
江屿白看着那滩黑乎乎、黏糊糊、散发着地狱气息的“酸菜遗产”,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他捏着鼻子,强忍着恶心,用脚把旁边散落的泥土往坑里扒拉,试图把这“生化源头”就地掩埋。
就在他一边干呕一边敷衍地填土时,旁边一直盯着那破坛子碎片的周墨宣,突然“咦”了一声。
老学究也顾不上恶臭了(或者说已经被熏得嗅觉暂时失灵了),他蹲下身,用袖子捂着口鼻,凑近那几片较大的陶罐碎片,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坛子内侧底部。
“周老?您……您还研究它干嘛?赶紧埋了吧!” 江屿白哭丧着脸。
周墨宣没理他,而是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拨开黏在碎片内壁上的黑色酸菜残留物。
借着透过云层的微弱天光,只见那粗糙的陶罐内底,赫然刻着几个模糊的、线条古朴的印记!像是某种……印章?
周墨宣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扔掉枯枝,也顾不上脏了,直接用手(隔着袖子)拿起那块最大的碎片,凑到眼前仔细辨认。
那印记由两个部分组成:左边是一个形似“工”字的符号,右边则是一个“三”字,下面还有一道弯曲的刻痕。
“这是……” 周墨宣的瞳孔猛地收缩,山羊胡子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前朝工部……第三窖……的官印!”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这片荒凉的山坡、干涸的沟壑、远处被封堵的矿洞,最后落回脚下这片被挖开的、埋着酸菜坛子的土地。
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快速,带着一种发现重大线索的兴奋:
“坛形制……粗陶厚壁……短颈阔腹……乃前朝窖藏标准器!”
“封泥痕迹……泥中掺有细碎云母……是西山本地特有的‘星屑泥’!”
“埋藏点……” 他猛地站起身,不顾官袍上蹭到的污秽,几步跨到旁边一块较高的岩石上,极目远眺皇陵方向,手指掐算着方位,“背靠山脊……面朝离位……左有干涸水脉……右临废弃矿道……此乃……此乃……”
他猛地低下头,目光如电,死死钉在江屿白刚刚挖出的那个坑上,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押韵的节奏感:
“坎水枯竭巽风藏!离火未明震位殇!此坛深埋龙脊下……恰是……地脉锁钥……震位节点藏!”
最后一句押韵的“震位节点藏”脱口而出,周墨宣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老脸一红,赶紧咳嗽两声掩饰过去。但那双老眼里的灼热光芒,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江屿白和福顺被他这一连串专业术语外加突然押韵的操作整懵了。
江屿白填土的动作都停了,茫然地眨眨眼:“周老……您……您没事吧?被这酸菜味熏出灵感了?还是……气疯了?” 他严重怀疑老学究被刚才的惊吓和持续的恶臭给整精神失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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