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碎金般透过窗棂,斜斜洒在陋室的木桌上。茶心抬手想去触碰那缕温暖,指尖却径直穿过了光影,半透明的指节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灵光,像极了即将消融的春雪。
“哐当——”
青瓷茶盏从手中滑落,在桌面上磕出一道浅痕,温热的参茶泼洒而出,氤氲的水汽中,她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手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透,连血管里流淌的淡金色茶灵之力都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这是玄鉴离开后的第三个清晨。
昨夜的寒意还未散尽,窗台上凝结的白霜尚未消融,可这间曾被茶气暖透的小屋,此刻却冷得像座无人问津的古刹。茶心弯腰去捡那只茶盏,动作间竟觉浑身虚浮,仿佛灵魂被抽去了大半重量,稍一用力便头晕目眩。
“玄鉴……”她无意识地轻唤出声,声音干涩得像是蒙了层灰尘。话一出口,才猛然想起,那位总是身着素色长衫、指尖带着墨香的盲眼先生,已于三日前的黎明悄然离去。
那天拂晓,启明星还悬在天际,玄鉴就已立在门口。他手中握着那柄伴随多年的竹杖,杖头的铜环在晨雾中泛着冷光。茶心记得自己当时想问他要去何处,话到嘴边却成了沉默——她看见玄鉴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半块茶圣令,指节泛白,明明双目不能视物,却精准地望向她的方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等我。”
这两个字,像一颗石子投进冰湖,至今仍在她心湖深处漾着涟漪。可此刻再回想,玄鉴当时的衣袍上是否沾着晨露?他转身时竹杖敲击地面的节奏是快是慢?这些细节竟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坏了……”茶心心头一沉,扶着桌沿缓缓坐下。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愈发虚幻,就像触摸着一团裹着茶香的雾气。更让她恐慌的是,方才想回忆玄鉴离去的细节时,脑海中竟出现了一片短暂的空白,就像被人用湿抹布擦去了墨迹的宣纸。
她急忙运转体内残存的茶灵之力,想循着往日的经脉游走一圈。可灵力刚一动,就像决堤的洪水般四散奔逃,根本不受控制。丹田处原本充盈的壶灵本源,此刻只剩下浅浅一汪,还在以沙漏漏沙般的速度不断减少。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原来连记忆都能这般不由人。”茶心苦笑着喃喃自语,目光落在桌角那串慧觉禅师留下的菩提子手串上。手串泛着温润的光泽,每一颗珠子都经过佛法加持,此刻正微微震动,释放出微弱的金光试图稳住她的神魂。可这金光在汹涌的消散之力面前,就像杯水车薪,不过是勉强延缓了崩塌的速度。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伴随着青萝清脆又带着一丝担忧的嗓音:“茶心姐姐,我给你带了刚蒸好的莲子羹,你醒了吗?”
茶心连忙收敛心神,用灵力勉强稳住身形,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透明。“进来吧。”
门被推开,青萝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一身嫩绿色的衣裙在晨光中格外鲜亮。小姑娘将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的瞬间,清甜的莲子香混着冰糖的甜意弥漫开来。“我听玄鉴先生说莲子能补气血,特意让厨房炖了好久,你快尝尝。”
茶心拿起汤匙,刚要舀起一勺,手腕却突然一软,汤匙“当啷”一声掉进碗里,溅起的汤汁落在手背上,竟没有留下丝毫温度——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失去感知冷热的能力了。
“姐姐,你怎么了?”青萝察觉到不对,伸手想去扶她,却在触碰到茶心手臂的瞬间惊呼出声,“你的手怎么这么凉?而且……”
青萝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手指竟然穿过了茶心的小臂,只触碰到一片带着茶香的微凉雾气。这一幕太过惊悚,让向来胆大的青萝都忍不住红了眼眶:“玄鉴先生说他去寻救你的法子,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他答应过会回来的。”茶心温柔地摸了摸青萝的头,指尖穿过发丝时,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她记得青萝刚来时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妖精,连泡茶都能把茶壶摔碎,如今却已经能独当一面,甚至能熟练地炒制出清香扑鼻的春茶。这些记忆还清晰如昨,可那些更近一些的事,却开始变得模糊。
比如昨天,文正先生派人送来一本刚刻好的《涤尘录》,里面详细记录了她揭露清虚子阴谋的经过。她明明翻看了好几页,可此刻回想起来,却只记得书名,里面的具体文字竟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姐姐,你别吓我。”青萝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小撮晒干的茶叶,“这是我们上次一起去云雾山采的雨前龙井,我按照你教的法子炒好了,你闻闻,香不香?”
茶叶的清香钻入鼻腔,茶心的精神微微一振。她记得那次去云雾山,恰逢春雨连绵,两人躲在山洞里避雨,青萝还差点被毒蛇咬伤,是她用茶针逼退了毒蛇。可当她想回忆起山洞外的山景时,脑海中却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绿色,具体的轮廓怎么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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